“唐璜向女子炫耀他从地狱里借来的一身华服,然后再把她葬送在她自己眼底所堆满的爱情里。几千位女子的长吁短叹都未曾戳中他心里的那块腐肉,当三叉戟刺穿他的胸膛,红彤彤的恶魔发现那里面空无一物。” 这是《冬之旅》中的一段,她勉勉强强地看完后,说这文章不值一提,因为里面不过都是些俏皮话罢了。
但我喜欢俏皮话。俏皮话能过滤痛苦,仿佛在搬弄更改文字结构的同时,意义也随着拆解组装而落进了深渊,就像拼积木时刮掉的灰尘。
她生气了,因为在她兴冲冲地找我分享她今天成功的面试经历时,我并没有露出一丝兴趣,反而转手将我写的《冬之旅》递给她看。
我说:“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她说:“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有一天真的会崩溃。”
我无言,没什么必要回答,她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她烦躁地向后拢了拢头发,露出前额,我能看见她额上不该出现的象征愁苦的皱纹。
她恳求似的说:“我们就像两滴溶在一起 的水珠,无论做什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塑造对方。”
我说:“你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俏皮话。”
她抓起一把头发狠狠地撕扯。
火车站永远无法符合我的想象。划开拥簇的大手将车站分隔成功能明确的空间,旅者需要先克服一段距离,才有资格去克服下一段距离。
火车站的咖啡馆紧邻接送口,我坐在里面,观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消耗一杯美式咖啡的最快方法是什么?答,感受聚散。
笑的,伤的,和的,弃的,闪的,倦的,赢的,失的。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迷途的,无论迎接他们的是什么,总归能将他们填得满满的。
有一位身穿橘色连衣裙的女孩自顾自地坐在了我的对面,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忽地从冥想中坠入现实,搅动了咖啡馆里停滞的空气。趁着这气氛的改变,她主动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们把带着你这样的神情的人称作什么?”
我摇摇头。
她说:“称作肉鸡。就像毫无防备的电脑被黑客所称呼的那样,肉鸡。”
我说:“是吗。”
她说:“千真万确。你这样的人就像是锈蚀的宝箱,天知道打开以后会发现什么。”
我说:“到底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她说:“嗷你别误会,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说实话,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说来说去还是我这样的人。我稍稍看了看她,发现她比她的声音要年轻得多,脸上的妆既浓又劣质,给她增不了光也减不了色。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我,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毫无礼貌地像在研究一件艺术品。
我说:“请不要这样看我。”
她说:“为什么不?你不也这样看我的嘛?”她说话时很努力,但分不清是因为要克服黔南地区的口音,还是要故意显得饱经世事。
我感到很无聊,起身要走。她也赶紧起身,试图用话挽留:“怎么就这样走了?再陪我坐坐嘛。”
我走出车站,突然想起今天的那杯美式咖啡还没有喝完。
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打开手机,发现她给我打了13通电话,每通电话的响铃不超过三声。
我知道该去哪找她。
她伏在海边的栏杆上,呼出白色的雾气。她说:“其实,我是挺喜欢《冬之旅》的。”
我点点头。
她说:“我故意找你麻烦,你不生气吗?”
我没回答。她接着说:“要是我是身不由己的那就好了。但我完全能控制住自己,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一点也不想反悔。”
我说:“没关系的。没什么必要反悔。”
她说:“但是我又很讨厌自己做过的事……每次都期待着能在事前就考虑到一切的可能性,但如果那样的话,不就一筹莫展了吗……”
我想起了她撕扯自己头发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我说:“谁都无法考虑到一切的可能性,而且不敢照镜子的人这世界上也多得是,没有关系的。”
她说:“那你敢照镜子吗?”
我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继续说:“但身边像镜子的人倒是有一个。”
她很顺从地依偎在我的怀里,我能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开始放松了下来。我说:“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妓女。”
她抬起头,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话带有黔南地区的口音,说不定和你是同乡哦。”
她说:“我从来没遇到过妓女。”
我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之后我们就陷入了沉默。海浪拍打在岸上,一声声融入最深的夜色。
我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我打算去乡下住的安排。
“没关系嘛,她又不是你老婆,你消失几天她也不会大惊小怪的。”火车站遇见的妓女这么说。
顺便一提,我又在火车站遇见了她,那天她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就在我上次坐过的位置。看见了我,她露出了小女孩般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再来的。”
卸掉了拙劣的妆容,戴上了一对水珠形的耳环,头发披散在肩头,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我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来火车站啊,身边经常有人坐火车吗?”她瞪着杏眼,依然毫无顾忌。
我说:“不是。我喜欢在火车站看人们是如何分别,如何相聚的。”
她说:“有什么感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儿,看着别人哈哈笑着重逢在一起,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我说:“重逢的气氛很少。我所看到的大部分人的相聚都不能算是重逢,只不过是缩短了空间而已。”
她用双臂做枕头,脑袋侧着枕在上面,很像小学生午休时的姿势。“奇怪了,我脑袋里的相聚都是以前电视里一家老小满脸幸福地抱在一起的场景呢。”
我向玻璃窗外看去,一个穿着绿色花格子衬衫的年轻女子正翘首张望,涂得鲜红的嘴唇略微撅起,眼神毫不松懈地落在目力所及的任何位置。
我们对视。短暂的交集,无意义的相连,越过我们双方所经历过的一切悲喜,在短短三秒钟的时间内看见了对方。
她移开了视线,徒劳的依旧徒劳。
“你在看什么啊?”火车站遇见的妓女转过头去 ,看了看穿梭不息的人流,不解地问我。
“没什么,我在火车站里经常会这样出神的。”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亮起了精灵般的闪烁。她说:“我觉得你奇怪得要命。”
我喝一口咖啡,点点头。
“我叫瓷,你呢?”她突然向我伸出右手,用令人振奋的活力让这几个字蹦出她的嘴唇。
很久没坐过长途巴士了。我和瓷在闷闷的巴士上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她在手里来回摆弄着一颗天蓝色的小珠子,我则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出神。
路边一排排的柏树呈现出毫不自然的自然。已经是冬天了,行人们裹着围巾,故意埋下头,摆出一副迎战寒冷的做作姿态。
《冬之旅》。
我一直都认为舒伯特不适合她,但她却偏偏喜欢听。
屋子里飘荡着舒伯特的《冬之旅》,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她伴着这样的忧郁曲调,在水果拼盘里放上最后一块西瓜。
“你还吹风笛吗?”我问她。
“有时候还吹,但是如果心情不好的话,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就像摩擦钢铁一样,二话不说就背叛我了。坐吧。”
餐桌上只有一个水果拼盘,两个空水杯,两份餐具和一棵插在透明水罐里的栀子花。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音乐中。
“不饿吗?”她问我。
“不想吃什么水果。”我说。
“那看看就好,水果拼盘本来就是拿来看的。”
其实也没什么观赏性,橘子,香蕉,柠檬,苹果,西瓜,无非如此。
---她来了,然后又离开
“你今天过得如何?”她问我。
“和以往没什么区别。”我伸出食指,轻轻抚弄栀子花附了层奶油般的花瓣。
“你呢?”我问。
“水果拼盘是今天的重点,但忘了你不喜欢吃水果。”
---你听不见一点点脚步声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我说要给你做一顿大餐,结果只是个水果拼盘……我是想开个玩笑的,但没想到气氛会是这样……”
我说:“挺好的,你这个水果拼盘做得很不错的。”我拈起一块苹果,小心地放进嘴里。
她扭了扭身子,显得不太自然,她说:“你不用故意吃的。”
我说:“我没有故意吃,我喜欢吃苹果。”
她说:“可是你刚刚才说你不想吃什么水果。”
我说:“现在我想吃了。”
---轻轻地、轻轻地掩上门
她也拈起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一颗眼泪随着咀嚼划过脸颊。
我说:“你还好吧,怎么哭了?”
她哭中带笑,嘴里还嚼着苹果,“没事,我还是挺开心的。”
我说:“开心就好。”
她说:“你现在想听我吹风笛吗?”
我说:“你现在心情好吗?”
她的眼眶里已经布满了一圈血丝,泪水快要满溢出来,但同时她却在继续笑着:“我心情好啊,当然好了,我现在就去拿风笛。”
她起身,但是没有站稳,于是顺着椅子倒在了地上。
---我走出大门时,会写上:晚安
她就那样伏在地上啜泣,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我走过去,把她的头枕在我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用手肘挡住自己的眼睛,避免让我看到她红肿的眼眶。
我说:“没事的,改天再吹风笛吧。”
她大声地喊叫,苹果渣从她的嘴里喷出:“我根本不想吹什么风笛!”
我说:“那就不吹。”
她双手掩面,开始竭嘶底里的哭泣。她就这样躺在我的大腿上哭着,直哭到声音嘶哑,直哭到我的裤子被泪水浸透。
---那时你将了解,我那挂念着你的心
乡下切开人的表皮,将冷暖直接送进五脏六腑。
记忆中矮小的房舍,泥铺的小道,满是浮萍的河,满地的荒草都已经不复存在。白色的水泥房屋一排排横在路边,汽车扬起灰尘,坐在门口的老年人悠然地呼出白气。
蛮荒般的纯粹被文明所掩盖,逃进了当地人的一言一行,路边标语的一字一句中。
每当那些用黑色粗体字印刷在墙上的标语映入眼帘,瓷总会忍不住发出一阵轻而急促的笑声。
“基本上都是押韵的!”瓷边笑边说。
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乡下原来是瓷的老家。
我们来到一栋灰白色建筑物的二楼,潮湿的水泥味儿填满了整个空间,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里除了床架外空无一物。
“这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瓷把她的背包扔到床架上,向我介绍:“我在这儿一直住到十岁,那之后就被我的爷爷卖去大城市了。”
我问她:“那你的爷爷呢?现在怎样?”
她说:“死了。”没有情绪,很轻松的两个字。住在乡下,卖掉自己亲孙女的爷爷。天知道这两个字经历过什么样的淬炼。
屋子里的床架可以睡得下两个人,如果将就一些的话在上面铺一层床单就足够了。
我和瓷坐在床架上聊天。
“你就一点防范我的想法都没有?”瓷问我。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再去那家咖啡馆。”我说。
“多谢你和我一起跑到这种地方来。”瓷看着我,堆出迎客的微笑。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我看着她,努力提起自己的苹果肌。
“没有工作?没有家人?没有女朋友?”瓷问我。
“目前没固定的工作,时不时给杂志社写一点文章。没有家人,女朋友暂时不需要我。”我说。
“你还写文章啊?真厉害,我能有幸瞻仰瞻仰吗?”
我给她看《冬之旅》,她大声地读出她第一眼所看见的内容。“‘地狱存在的目的并不是让人去的,而是让人知道那是可以去的,所以上帝并不将地狱的大门封死,’嗯……我记得卡缪说过类似的话。”
“卡缪?”
“旅人出发是为了归来……”瓷挠了挠脑袋,“还是人之所以启程是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可以归来?这类似的意思。”
“我并不知道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很正常,经典的东西说来说去都是同一个意思,而大家也经常会说出重复的话来。”
瓷脱掉了鞋子,蜷曲着双腿坐在床架上,并拢的双膝支撑着下巴。白色的光线投在她身后,一瞬间我还以为看见了窗帘,被风吹拂着,飘飘然掩映着她的脸。笑容绽开,我不再是她的客人。
我梦见了她。
她蹲在一棵菩提树下,穿着白衬衫和牛仔短裤,用一根汤勺那么大的树枝在泥土上用力刨坑。我站在一旁看着她刨,地上的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她白色的衬衫也越来越皱,越来越脏。
突然她停了下来,抹一把满脸的汗水,跳进了坑里。我听见了一声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呼唤:“把我埋了吧。”
我朝坑里俯视,见她双臂交叉在胸前,瘦弱的身躯平躺在巨大的泥坑里,仿佛一片散落在废墟里的栀子花瓣。
“快呀,叫你把我埋了!”躺在坑里的她瞪大了眼,朝我愤怒地吼叫。
我两耳火烧似的发烫,后背浸出冰冷的汗珠。
“快呀快呀快呀快呀!!”她像一个得不到宠爱而在地上打滚的小姑娘,竭嘶底里地哇哇大叫。
我很想逃跑,然而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只见我的两只手抓住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铲子,用力地铲进地里,掀起泥土毫不留情地盖在她的身体上,灰尘伴随着她的狂笑簌簌落下。
我正亲手把她活埋。
泥土越积越多,她的狂笑也越来越沉闷,越来越无力,直到我不得不歇息累得抽筋的双手,她的笑声才被完全掩盖。
我站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除了喘气之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玫瑰色的天空中飞来一只乌鸦,降落在埋葬她的土包上,仰起头从那被诅咒的喉咙里发出嘎嘎几声叫唤。
我把乌鸦赶走,看见一个什么东西和乌鸦的羽毛一起留在松软的泥土上闪闪发光。
我知道那是一面镜子。
一抬头就能看见一座早已废弃的水坝,在以前是出水口的地方还略有些潮湿,瓷告诉我这是她小时候常来的地方。
“在我小的时候,这附近全是水,”瓷指了一圈四周现已生满的杂草,“我和我家院子里的小男生们经常会来这附近抓蝌蚪。”
我说:“我还以为你从小就住在那栋建筑里呢。”
瓷摇了摇头说:“不,我是在和魔鬼签订了契约以后才住进去的。”说着她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自我解嘲。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
瓷歪着脑袋,没明白过来我在问什么。
我接着说:“你为什么要和魔鬼签订契约?”
瓷转过身去,抬起右脚轻轻地踢了几下杂草,我听见她用很小的声音说:“你在意吗?”
我说我当然在意,我对她是什么样的女生抱有很强烈的兴趣,并且很期待能进一步了解她。
但她没有回答我,过了半晌她指了指那座废弃的水坝说:“这里以前是有水喷出来的,每到那时我们就会大叫着逃跑,就像躲避什么杀身之祸一样,特别好玩。”
我嗯了一声,心里对她忽视我的问题有些不满。
瓷完全没注意我,她接着说:“有一次一个男孩没来得及跑出去,于是就被水坝里喷出的水流给淹没了,我们当时都以为他一定难逃一死,没想到在水流过去后他却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还叫喊着‘爽!爽!爽!’”
我没有应声。
这时瓷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脸上闪烁着好奇和欣喜,她像小女孩恳求玩具般地对我说:“我们一起爬到那坝上去吧!”
我木木地说:“什么坝?”
她指指那座废弃的水坝说:“就是那座水坝呀,我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玩的,来一起嘛。”说着她开始扯我的衣袖。
我觉得无趣,于是很不耐烦地甩开她,闷闷地说:“不了,我们回去吧。”
瓷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我,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倒是没有露出委屈的神色,这使我松了口气。她说:“好吧,回去吧。”
我突然觉得就这么回去似乎有些对不起她,于是我赶紧补一句:“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小时候的经历的。”
瓷嘲弄地一笑,说:“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说:“那可以使我更加了解你。”
瓷说:“你和一个你认为是妓女的女孩一起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被她带到了一栋连装修都没完成的建筑物里住了一晚,和她上了床,第二天又被她带到一个荒废的水坝,你说你真的想了解这个女孩?了解了以后呢?”
以后呢?
我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瓷说:“你真可怜。”这时我从她的脸上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她时那拙劣的妆容。
晚上我收到了她的邮件。她时不时会给我发一封邮件,用她的话来说,是因为邮件更能“包容感情”
“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你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的面试结果非常令人满意,那家公司已经决定聘用我了,这是我一生中的重大转折,只可惜你无法和我在一起分享。最近我常常想起上次我给你做的那个水果拼盘,觉得那次事件其实就是我们两人之间关系的缩影:开头无论有多么费劲心思,无论怀有多么大的期待,结局却总是失望,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嫉妒吗?我承认每次当你对我说起你和另一个女生的故事的时候,我心里都会觉得非常不舒服,但那是嫉妒吗?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拙劣地四处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你也绝对没有诚心让我嫉妒痛苦的残忍,那么我心里那团荨麻般的烦躁究竟来源于何方呢?难道是爱吗?我知道我是爱你的,但爱就一定无法容忍自己被分割吗?我很痛苦,心里一直在被两种力量不断地撕扯着,我的爱让我离不开你,但另一方面,为了保护我心里的爱,我又不得不选择离开你……可能正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存在这样的战争,所以才什么事都不能如愿吧。我又想起了你在你的文章中所写到的句子,‘唐璜向女子炫耀他从地狱里借来的一身华服,然后再把她葬送在她自己眼底所堆满的爱情里。几千位女子的长吁短叹都未曾戳中他心里的那块腐肉,当三叉戟刺穿他的胸膛,红彤彤的恶魔发现那里面空无一物。’你认为你具备唐璜的悲剧素质吗?还是说你在故意使你自己变成唐璜?”
第二天我醒来时,瓷已经不在了。
我搜遍床架的各个角落,没有发现她留下的任何线索。
窗户是开着的,冷风灌进还没装修好的房间,砭人肌肤,寒冷彻骨。
我拨打瓷的电话,机械的女声告知我这个号码已被注销。
我慌忙收拾好行李,急匆匆地向车站走去,毫无理由地期望着能在那里见到瓷,就像瓷毫无理由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一样。
车站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旅人,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空空荡荡。
瓷消失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人烟稀疏的乡下。
我买了一张回城市的车票,心里突然十分向往城里的暖气和嘈杂的人群,他们围着围巾,带着暖帽,厚厚的大衣裹住冻得发僵的躯体,无论前程如何,他们只顾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来时我孤独一人,去时我亦孑然一身
舒伯特,《冬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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