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其人
黑子走后，老郭就睡到他原来的铺上，空出来的床位由新分到班里一个叫万宝的同学补充。我们原本就是理科班的底子，所以分走的人不多。熟人基本都在，没必要倚楼望月，伤春悲秋。
瘦子依然睡我顶头。时间长了养成的习惯，有感情。不过晚上没了黑子，没人起头讲笑话，聊大黄，显得寂寞的很。
大家都抱了手机，脑袋缩进被窝里抠。我得了失眠症，晚上睡不着，早上醒得早，一闭眼就是颜色灰暗的梦境。
睡不着的时候，老是感觉床在动，一下一下，晃的心烦意乱。宿舍很小，大家的床挨的都很紧，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哥抽风。有时候早上醒来，扒拉开手机一看，离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了无睡意，瞪了眼看外面大街上黯淡的路灯，听呼呼而过的小贩的摩托车声。
有时候半夜里突然醒来，会听到女孩子的呼喊，就想跳起来跑到窗口，大声喊我爱她，认真的问她能否作我女朋友。
早上，床也动，在大部分人未醒的时候，很有节奏的感觉，趴起来四处观察，瞧不出所以然，一段时间下来，瘦子更瘦了，神似历史课本上身后站只秃鹰的非洲难民儿童。
他说，晚上说不好，总觉得床晃，像是文艺片里的节奏。失眠把我折腾的不轻，发誓找到震动源，穿上超短裙，拿个小马鞭，扮成学生妹的样子，狠狠朝那家伙身上抽。
春花很爱瘦子。俗话说的好，王八看绿豆，对眼儿。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十几年没人爱过，没听过温柔话儿的姑娘一夜之间冒出来个男朋友，想想都偷着高兴。
春花关心瘦子，专门跑到中药店，买来当归枸杞附子党参给瘦子吃。
我得让我们家瘦儿多吃些好的，吃胖了，要不然再继续瘦下去，他就抱不动我了。
瘦子确实瘦，皮包骨头的样子，屁大点能觉得出反冲。
老郭支招让他多喝啤酒，喝多了整出啤酒肚儿，慢慢就会胖。睡觉前要加餐，吃点夜宵什么的，晚上消化吸收不完，转化成脂肪储存在体内，日积月累就胖了。大家觉得法子不错，让瘦子照做。白天，他一蓝瓷瓶维雪啤酒，中午吃过饭后在宿舍喝，晚自习下课去食堂买红烧肉加馍。就着当归枸杞附子党参水吃。
几天后，拿了贴着标签的中药包找我。
“小安，你给看看，这都怎么吃的，我怎么这几天感觉不对”
“我哪里懂，又不是中医世家，不能乱给人说这个”
“你不是说自己看过古医书，本草纲目啥的，这能不懂”
“我看的都是素女问，房中术，洞玄子啥的，这种药性懂的不多，你要不怕吃成阳痿早泄，我就给你看看”
我说，“党参性平，附子味热，你搁上午吃，顺阳气生发之道，当归是血药，血属阴，枸杞补肝明目，也是补阴的药，晚上放一块泡水喝，至于药量多少搭配，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么吃能不能胖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潘金莲买的砒霜，死不了人。”
那就行，那就行。
我戏说，瘦子，你现在有条件了，老夫观你面黄肌瘦，马瘦毛长，吃这些不定管用，给你说个大补的方子吧。
“贵吗？贵的你也知道，咱吃不起”
“不贵，一点都不贵，你准备点大红枣就行。这法儿还是在道藏之类的书里看的，釆阴补阳，管用的很“
”你试过？”
我摇摇头，猥琐的笑，我哪有你那条件啊，这得你女朋友乐意，找那又大又圆的枣子每月例假之前放进去，例假完了取出来吃，绝对大补，比威哥都厉害的多。
我压低声音，瘦子恶心的直波浪脑袋，“那谁能咽的下，我愿意，人女的就愿意啊”
“那是你没福气，”我说，知道不，大枣属阴，在里面就是阴中之阴，啥叫阴中之阴，那就叫阴丹，是道家说的内丹的一种，古代皇帝想长生不老，就吃这个。
估计瘦子是把我这话告诉过春花，以后她看我戴着有色眼镜，不说话，朦胧的脸上先泛起潮红，似乎我的眼睛会扒光她的衣服。
这之后不久就是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然后分班排位。同桌，木青和瘦子我们凑成一块。小洁的位子离我们大老远，隔着书山题海，她个子又低，不刻意寻找，简直就会漏掉这一号。
位子排好的第一晚，木青看一本安妮宝贝的书，脸上不动声色，没有悲欢离合的表现。很冷淡的样子。那本书我看过，个人觉得作者的写作风格很独特，虽然没有赤裸裸的性描写，春光乍泄的场景还是非常多的，第一次见女孩子拿这种小说，闲闲地翻阅，犹如成熟的美丽女人一手搭在另一只雪白的半截胳膊上，没有珠光宝气，却很动人，而且性感。
“你的书能让我瞧一下吗”所有没用的书我都感兴趣。
她背靠着窗台，抬头看我一下，这才露出短短的浅笑，很疲惫的样子，把书递给我。里面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我读过的，随便翻几下，还给她，道谢。交流一下对作品作者的看法，这是我们认识的全部经过。
书的扉页上缭乱的写着她的名字，排成两行，我想，任你怎么着，还是脱不了少女气。当时记得，我是没有情欲的。我对任何第一次见面的正经女子都没有情欲，如果以后有了，那完全是她们的言行引导了我。只有两个人在生活中我把她们彻底排除在欲望之外，一个自然是小洁，另一个则是十五班的小酒窝。
关于春花，瘦子很满足。
“找一个对你好，能真心实意跟你过日子的女人，比找你喜欢的人要难得多，”瘦子说，有时候趴桌子上想想，觉得她挺好呀，不怎么花钱，能干活，会做饭，这就中，咱也不是长得潘安宋玉，不能嫌人家丑嘛。
我觉得，瘦子会获得最多的幸福，因为他欲望简单，容易实现。这里面有常人做不到的境界。
以后自己谈恋爱，骑着买来的二手自行车，载了女朋友在城市里角角落落出没，她长发飘飘，轻舞飞扬，一手搂着我腰，温婉乖巧。这种场面让我着迷。
有时候她也载我，慢慢悠悠地走在学校的林荫下，我在后面解开她的马尾辫，光滑的发丝痒痒地扑撒在脸上，我用手无聊的在风力梳理它们，能心悸地感到时光的线条。
瘦子更瘦了。他整晚整晚睡不着，精神异常亢奋。心里无欲无求，阴茎不由自主翘多高。我们都睡不着的时候，他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没办法回答他。大概是荷尔蒙分泌旺盛，你打个飞机吧。要不趁天黑摸摸春花的屁股，跟她好好伙计伙计，不定就好了。“
”我也很想啊，她不让，说毕业后我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现在不行。”
瘦子很委屈。爬下床喝杯子里泡的当归枸杞水，咕咚咕咚小半杯，上来捂着被子打开手电看火影忍者的漫画册。突然我很想掀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的欲望是什么样子。
我特别羡慕他。我的欲望是抱着女朋友坐在大学校园起伏有致的草地上，下巴支着她的头，闻见青青的洗发水的味道，头发分开两边，露出一道细细的白。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心情愉快。
她说，“念首诗吧”。我就念歌颂祖国的篇章，念完，她想一想，点点头，嗯，听着还不错，虽然没有听懂。抬起脸，奖励你的诗，让亲一下，不许多亲。
我低头亲她的左脸蛋。好事成双吧，她说，我再亲她侧着的右脸蛋。左边是酸的，右边是甜的。中间暖暖的又香又软。
我盯着她胸前，目不转睛地做汇报。她要是没有满面红云的跟我急，我就扑倒她向草地深处滚，她要是跟我急了，我就马上扑倒她开始滚向草地。
我的女朋友很美丽，我可喜欢她。
瘦子傻逼的问我，小安，我跟春花生了孩子，叫什么好呢，你有学问，你给说说。
“生女的叫李丰满，男的叫李疯狂，你叫李丰亭，爷仨儿一块排，都算丰字辈的，多好”
这个问题让我想到瘦子名字的含义，心里阴云密布，自伤自怜，曾经伙房煤球炉支了大铁勺子热酒喝，喝够一斤，躺床上就睡，醒来难受的像狗，扒着床沿哇哇吐。
“你妈怎么样呢”我问，“不知道，大概死翘翘了，无所谓，从小也没怎么对我好，没啥感情，就跟心里闹腾，打个飞机就好了”
莫名其妙的，春话说，我恐怕是怀孕了，怎么办。
老郭批判的问，怎么回事，瘦子，你不是要坚持抗日统一战线，不到取得最后胜利，不向自己人开炮的吗。怎么忍不住，就把小花给办了呢。
瘦子搔搔头，觉得很委屈。“没怎么着啊，就是忍不住在外边蹭，我都没进去，咋能怀呢，我都迷惑呢，真的假的，难以置信啊。”
“在外面都能怀上，你有这么强大，吃过大枣的吗，别不是人家的吧”我说，
瘦子叹口气，“还真不定，我得好好问问”。
高四时候我给小花写情书，很动感情，一连几封，瘦子拿了回信找我。
“你别胡扯，小花说看你的信都觉得不淡定，性欲亢奋，你都写的啥，虽然说你办事我放心，可不能胡来啊。她真忍不住跟别人好了，让我打光棍哈”
“那好办，”我回答，“给她寄枕头夹着不得了。
我喜欢上了木青的脖子，浅浅的汗毛，白白净净，别提有多么诱惑。给她写字，后来想想真强大，六个字比六百六千读来都惊心动魄，像是说我喜欢你和我想跟你做爱一样，完全不同的重量级。
木青给我看热浪灼灼的本子，上面写着：朝颜，我很寂寞。
“朝颜是谁。”
“一个女的，真的，”她说，“我不骗你，她是我的好姐妹，
”这话鬼信啊。解释再多遍都没用。她解释过五次之后，丧气道，你不信就算了，别问我。
小花毕业后进入一所普通院校读书，瘦子复习，约定一年以后找她去。我觉得这么做很奇葩，那学校的分数线是人都能进，非要复习干嘛，而且瘦子本来成绩也不是差的惨不忍睹，高四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学，完全奔着小花学校当人生理想，真抽。
更弄不懂小花是否守住了自己处女的贞操，一个生理周期如海水涨落般规律的女人，被蹭过后怎么就会突然变成停了的自来水管，还并非怀孕。
高三毕业时曾一度填报某医学专科学校，想着无论如何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跟着老师宣过誓，好好学习几年，出来不是白球恩，怎么着也混成吴幼稚，造福社会主义广大妇女。
如今想想，可能只是激素问题。觉得年轻真好，怀疑一切，成就一切，随随便便还能凭借主观意识把客观规律给停掉，脸上没有褶子，不会尿手上，有年轻女人和年轻男人，真是太好啦。
同桌儿开始收到小洁写的情书，摊开给我看，让我把小洁是谁指给他。
看过了，呵呵笑“有一米六吗”
“一米五五，还得穿厚根的鞋量，”我说。
小洁是全班唯一自认为情书写的比我好的人，会用排比句，五六百字的大句子，读着有气势。能想起不孕不育的新奇比喻。
我替你写多方便啊，写完直接收到，效率比你高不少。她作出一副要吐的样子，
“让你写，呸呸呸，臭不要脸的，你给说说，你笔下糟蹋过多少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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