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突变
我一睁开眼，就感到眼光的强烈和毒辣，现在我躺的地方原本一片阴凉，是午睡的风水宝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日光扒了个干净，露出一大片热白，好像是个风流放荡的中年女人，我就躺在她的肚皮上。太阳晒了我一身的汗，在黑呦呦的皮肤上，闪着泥鳅似的光。
妈的！我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顺手扯着身下的草席，朝坐在树下的白老头走去。他正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的石块上，双眼直够够盯住我刚才睡的地方，就像是那里本来有一片湖水，水里有脱光了衣服，显出半拉胸脯的仙女在洗澡。
只要是夏天，只要是热天，白老头就一定在这里，他屁股下的石头经常换，可是他身后的树却从来不变。
那是一棵骨皮坚硬的老树，像得过中风似的，口眼歪邪，在不到两米高的地方，突然歪了脖子，满树的枝枝丫丫集体耍流氓的倾斜向近旁的一棵身材娇小玲珑的枣树，剩下另外一边，伸出干瘦的几只树槎，可怜地点缀着几片叶子。剃了一半的光头，大概就是这树的样子。
白老头跟老树一样，皮肤粗糙干硬，老歪着头，在树下打盹。或者是像条赖狗抻直了脖子半天着嘴，看着某片没有焦点的地方，昏昏出神。
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是例外，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眼里有了光，腰里有了劲，背挺的呗直，讲起话来，妙语连珠，意晕深厚。
好像刚刚摸了十几个小媳妇大姑娘的屁股，一股子不可一世的豪情，好像摸过的屁股的变多，就代表着智慧的增长，因此普天下在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他不懂的。
他的两眼无神，我走过去，高声骂道，老东西，瞅恁娘的瞅，给老子讲个故事吧，老掉牙的也没关系，我睡不着了。
许多年前的情景就是这样，那时候白老头还不算太老，所有的习惯都已经养成。我同样骂道，老龟孙，给爷们讲个故事。
他就抬起眼皮撩我一眼，闭上，然后再睁开，有气无力的回骂的，兔崽子，鸟毛还没扎呢，就敢骂我了？通常，我就骂他一句，他也回我这么一句，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那样的时候他就接着轻喟一声，叹到，唉，萝卜不大在辈上长哩。此时的我已经坐在了他身边，胳膊架在腿上，脑袋埋在裤裆里，低了头看岔开的腿下有没有倒霉的蚂蚁。
许多年前的一天，我就这样听了白老头讲给我的第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人，走夜路，半路上遇到一个鬼。鬼说，我是鬼，要吃了你。那人心里害怕，表面却不漏声色，反而哈哈一笑，大声说到，你吃我，我还想吃你咧，给你说，我吃的鬼，屙的鬼，腰里别的鬼大腿。那个鬼就被吓跑了。这个故事我听了肯定不止一次，印象深刻，但是不喜欢。
与之相似的故事我也听过很多。比如一个人走夜路遇到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去，后来遇到个白胡子老头给自己指点迷津，或者谁也没遇到，一直走到天明，又比如在夜班三更见到一头神牛，两眼如巨，头上生角，凛凛然不可央视。白老头给我讲了许多这样的故事，许多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是故事发生在各色的人身上。
白老头说，你别不信，这都是真的，不是故事具有相似性，是人的命运具有相似性。你想想看，毛大他娘的奶子那么大，黑孩他娘的奶子也那么大，这是为啥，这就是命。啥是命，巧了，就是命。
我才不信白老头这些理论呢。这样的故事也听得够够的。我知道他一定要讲些别的才过瘾，他的最有价值的故事正是这些。
于是道，老头，别瞎掰了，我又不是娘们，你瞎咧这，也骗不了我跟你上床睡觉，讲点有意思吧。白老头一耿耿头，大声说，谁说那是瞎咧咧，都是真的。
我不和他争，他一定会自己先忍不住的。果然，他说，假的？你听啥都是假的，老子再讲个真的给你听，要是还不信，就赶紧滚蛋。就是这样，老头第一词给我讲了另一种故事。
白老头当过兵，还混个连长，抗美元朝的时候，他所在的军奉命抽调朝鲜参加对美作战。跟美国佬在班门店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他们团担任中方代表的卫述工作。白老头说，我当时年轻潇洒，还是个连长，脖子里挂个缴或的望远镜，朝新姑娘见了他没一个不多看几眼的。
有个朝鲜姑娘，十七八岁模样，瓜子脸，白生生的，两只眼睛一下一下放着光，像两汪水银。个子不高，发育得那才好呢，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胸部嘞的很紧，看起来仍跟两山包似的。我听白老头说着，大气不出，不知不觉嘴里有了一嘴的唾沫。
白老头说，一天他们部队驻地休整，那姑娘就跟他们一块负责当地工作。半夜里他巡查营地，就看到姑娘坐在营地边岩的石头上，手托着下巴壳发呆。
四周没有人，他走过去，说，老乡，还不睡，天这吗晚了。姑娘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是他，眼里的光在火把的映衬下，仿佛也是两团火。白老头就是看到她的眼睛，心里一下子灼热起来，他什么都没多想，猛地就扑倒姑娘身上，滚进了旁边的草棵子。他说，我骑在她身上，像趴在云彩眼里，又怕又高兴，手里摸着滑腻腻的皮肤，嘴巴吧嗒答个不停，腰里用劲，一抽一抽。姑娘在他身下，睁着眼，身子也动，胸前的两团肉像两只鸽子，不安分的扑棱棱着翅膀。
我听的上火，蹭的穿起来，开口大骂，老头，你他妈的就骗小孩吧。老子了不上你当。你他娘的，就是个老流氓，跟你身后那枯树皮一样，老没正经。
我说着，转身，在屁股上一拍，快马加鞭的走了。我确信，这个故事没什么可听了，再听下去，就是白老头东窗事发，差点没被枪毙，朝鲜女人给他求了情，说自己勾引了白老头，最后撤职，作为第一批人员被遣返回国。
没有了白鸽子扑啦啦的飞，我觉得啥故事也没意思，还听他娘的退。我快马加鞭的奔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大声喊道，妈，妈，声音拖的老长。我妈在院里应一声，我就大声问到，妈，白老头说他在朝鲜当过连长，是不是真的。我妈呸一声，痛快的骂道，当过他娘的龟孙。
不过，白老头真有一个望远镜，上面还刻有英文字母。但是很旧，简直像是才从垃圾桶里练出来，外表脏兮兮的，无比难看。
那是一个午后，我刚睡醒，老头子仍然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我，笑的样子满脸堆欢，就好像杀猪的看着一堆肥肉。
你笑个鸡巴毛，你笑！
老子笑你，不是笑你鸡巴毛，你还没扎哩。
我听了大恼，破口大骂，你娘的才没扎呢。刚骂一半，白老头却从背后掏出来一副望远镜。装模作样的架在眼前，瞄准远处干活的中年妇女，嘴里啧啧个不停，就像是那些女人就在镜头跟前，都能亲到似的。我的气马上就消了，换出另一副表情，嘻嘻哈哈哈的凑在老头跟前，开始胡扯。
老头啊老头，你可是真能，有这好东西现在才拿出来，跟你说，我一看你那恶心的笑，我就知道你有屎要啦。咱爷们这么长时间，还来这一套，我不骂你几句，激激你，你能这么痛快的把这玩意拿出来。
老头翻着眼瞅我白活，一脸的不屑。末了，我说，老头子，把望远镜给我看看呗，让爷们也见识见识你缴或的美国货。
白老头此时看着我，皮笑肉不笑。突然说，把裤子脱了。我不知所以，问到，你说的啥。他重复到，把裤子脱了。
我#恁娘，我大骂。回家看你妈去。老头子脸色不变，依然笑呵呵的说道，想看，想看就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毛长齐没有。
恁娘的。。。。。。我突然忍住，做出一副小妖讨好老妖，女菩萨蛊惑唐三藏的表情。白老头不为所动。黑黑的重复到，除非你把裤子脱了，让老子看看，否则。。。。。。。
突然，我感觉到这个夏天很热，知了的声音一声长似一声，太阳很大而且沉重。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脑海里一个声音不停的聒噪，把裤子脱了，把裤子脱了。
老头，咱爷们还来这个。咱。。。。我脸色煞白，说不下去，满腹委屈，几乎哭出来。故意强色到，哼，不就是个破眼镜，又不是非看不可，看了也不能跑出来个老婆楼着睡觉，不稀罕。我这么说着，脚下却不动步，眼巴巴看着白老头。
我真的恨的牙痒痒，这死老头真是够缺德，够阴险，他完全把我控制住了。我不得不妥协。
好吧，我说，我脱，不过得找个地方，只让你看一下。他还不满意，沉声道，就在这里，别地儿我不去。看着老头一副流氓样，我心里恨不得像狗一样铺上去咬他几口。一咬牙，我决定，脱，脱！
许多年后，在一个光线炽热，空间狭小的屋子里，我对小丫说，你把衣服脱了吧，脱光。就想起了这样的场景。
我光着上半身，下面穿一件破旧肮脏的小裤头，没有穿内裤，我快速的把裤头拉下来，像站着撒尿一样，跳出自己的小弟弟，像个生了铁锈的水龙头。又快速的把裤头放上来。然后，惊慌的东张西望。
后来的某一天，我对小丫说，脱了你的裤子，想象之中我觉得自己就是白老头，他通过我的嘴向小丫喊出命令。我看到了小丫的扭扭捏捏，仿佛我也掌握了她。我命令到，把衣服脱了，我想她一定会满腹委屈，不情不愿，请求我不要这样，而我稳操胜券，不为所动。没想到，用不着我说第二遍，小丫就把自己剥了个干净，露出全部的身体，高大地站在我面前，邪邪的笑。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我快速的提起自己的裤头，站在白老头面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种被强奸的感觉。我说，少他妈的再给我废话，给我。说着，就伸出了手要拿过那副望远镜。白老头嘿嘿地笑着，若无其事洋洋自得道，真是毛都没扎齐。火在脸上身上烧了起来，不等他再说，我猛的扑上去，把望远镜扯了过来。
上面有跟带子，一厘米左右宽，很结实的样子，估计能吊死几个东北大汉，像是美国货，我哪里懂得。不过脏的可以。我把绳子套在脖子里，端起望远镜，心里腾的升起一种特别牛逼的感觉，如同指挥着千军万马，自己是联合国军总司令，只这么一望，就能把帝国主义斩草除根。
后来看小说，觉得韩信受了胯下之辱，封台拜相，千金赠漂母，也不过如此。我把望远镜搁在眼前，毛大的妈的胸脯就从一只镜桶走到了面前，她正从不远处走来，越走越近，越有越大，两大团肥肉在身前不停抖动，跟两只储满了尿液的瀡泡一摸一样。我从另一只镜桶里望出去，觉得眼前凉凉的，触目还是原来的景物，即不远一分，也不近一分。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只镜桶里只有一个镜子，伸出去的一端是个空空的黑洞，像瞎子的眼睛。
你妈那个＃，我骂道，白老头，你敢骗我，日你妹子这是坏的，独眼龙。
是你要看，我也没说它是好的啊，不是还有一只眼，能看就成，是不是，你要是不想看，还给我。他一脸泼皮的说。
还你个出溜拐弯抹角屁，我回道，说着两只脚跟一碰，转了个身，右脚向后退半步，抓紧胸前的望远镜，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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