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染匠和拔浪鼓
网图离我村五里地有个村子叫染坊庄,村里没有杂姓,只一柳姓,据说他们祖上就是靠挑着一副染布担子,走村串巷,积累了原始资本开了大染坊,随后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一大家族皆以染布为生,方圆几十里闻名。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温饱问题尚未彻底解决,人们穿的衣服色彩也很单调,基本以黑白灰蓝为主色调,买布料光有钱还不行,还要有票,名曰布票。
布票是按人口供应的,家里孩子多的人家,布票往往不够用,于是就有用鸡蛋换布票的活动,当时被称之为投机倒把,抓住是要挨批斗的。
衣服不够穿怎么办,家里大的孩子穿不下了就给小的穿,最小的孩子最为悲催,只能捡上面哥哥姐姐穿剩的,到他身上时,这件衣服已是补丁摞补丁,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家中孩子少的,衣服穿旧了,褪了颜色怎么办,或者女孩子想染成其它好看的颜色,这时候染坊庄的染布匠就起了作用。
我记事的时候,染坊庄的染匠们是骑着自行车走村串巷的,那个年代自行车也是个稀罕物,一般人家是没有的,这足以说明当时染布这一行还是很兴旺的。
染匠骑着二八大杠,车后座驮着待染的布料,他们也不吆喝,一只手拿着个拔浪鼓,时不时地摇一下,听到“咚咚咚”的鼓声,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便拿着待染的布料就循着鼓声找来了。
那个时代,民风淳朴,人们都讲诚信,染布先不收钱,赊着帐,等染好了布下次再来的时候,再付钱。看染得满意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满意分文不收,当然了没有不给钱的主,不管中意不中意,这也间接说明了染匠的技术和人们对手艺人的敬重。
儿时的我,更感兴趣的当然是染匠手中的拔浪鼓,听着那有节奏的咚咚声,我很想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拔浪鼓,能够尽兴地摇啊摇……
网图侵删三.卖油翁和梆子
那个年代农村还有个行当也是走街串巷的,就是卖大豆油香油的,干这行的多数是老年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一边一个用棉槐条子编的长篓筐,装着油桶和大豆芝麻等,那时很少有用钱买油的,基本上都是以物换物,用大豆或芝麻来换,当然那时人们手里也没几个钱。
我对卖油老汉印象很深刻,是邻村望埠庄的,老人常年身穿一套黑色衣裤,头戴一顶黑色毡帽,浑身上下油渍麻花,脖子上还搭了一条看不清本来颜色的毛巾,身上散发着一种香油和汗水混合的怪味。
最有特点的是那一张脸和一双眼睛,可能跟常年在油坊劳作有关,那一张脸黑里透亮,仿佛要出油,那一双眼睛也很明亮,黑眼珠大,眼白少,可以用炯炯有神来形容。
村里有个喜欢占便宜的婶子,每次卖油老汉来村里换油时,便拿起自家的油瓶子去打油,拿回家后又拿回来,说家里芝麻不够了,等下次再换,于是卖油老汉又把油倒回到自己油桶里,奇葩的是婶子又吩咐她的几个孩子轮番出击,故技重演,来回倒腾的结果,竟能在家控出小半瓶香油。后来卖油翁识破她的伎俩,走村串巷到处宣讲,婶子顿时名声在外,成为乡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其实,婶子的做法固然令人耻笑,但那也实属无奈之举,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家庭主妇们不得不精打细算,节俭过日子。我时常想起母亲当年炒菜时的情形,往锅里倒油时很仔细,倒完油瓶口残存的油滴,母亲再用手指刮一下,然后把手指放到嘴里咂一下……至今想起,常常令我心酸好久。
卖油翁卖油一般也是不吆喝的,敲一只大木梆子,梆子由于常年在油坊熏蒸,仿佛包了浆一般,也和老汉的脸一样油光锃亮。此物件中间镂空,下面一个把儿,卖油翁一手执梆子,一手拿一短木棒,有节奏地敲打着,“梆梆梆,……”,声音醇厚,似乎还有点油腻的韵味,能传出很远,乡亲们只要听到这梆子声,就知道卖油的又来了。
现如今,这些有着上千年历史的传统手工业者已完成了他们的使命,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但那些消逝的吆喝声,以及拔浪鼓的咚咚声、卖油翁敲梆子的梆梆声,常常从我的记忆深处响起,让我难以忘却过去的艰苦岁月,更加珍惜现代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源自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