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年过去了。明亮爹也能慢慢走路了，可成了瘸子。而放在老人心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该给儿子娶媳妇了。在农村，尤其在这山沟里，给儿子娶媳妇是件头等大事，也是件头痛的事，简直如爬雪山过草地，已二十五六，三十开外没娶过媳妇的小伙子比比皆是。
据说在三四十年代，这山沟里娶媳妇是件最容易的事，无论看中哪家的闺女，一说准成。为什么?因为山沟里有水，自然就有了水浇田和水磨，尤其有了水磨，它简直成了山沟村人的一大荣耀。那时候人们磨面，除了山沟里有水磨外，那就是石磨了，水磨自然要比石磨方便多，省力多，而磨的面还很白，所以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赶着牲口驮着粮食来这山沟里磨面。磨面呀，难免会碰到天黑刮风下雨，这时候他们多么希望这里能有个亲戚，在那里歇歇脚，吃顿暖和饭，所以人们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能把女儿嫁到这山沟里是件有福的事。到了七十年代以后，各个村都相继按上了电磨，人们磨面呀，方便的很，又快又好，谁还希罕那慢悠悠的破水磨，并且已经淘汰了。到了九十年代，平原上的人们靠种苹果树发了财，他们丢弃了土窑洞，逐渐盖起了青砖瓦房和小洋楼，再加上村里铺上了柏油路和水泥路，路路相通，方便的再不能方便了，谁还愿意把女儿嫁到山沟里呢？况且山沟交通不便，贫穷落后，人们大多住的都还是土窑洞，更不用说发家致富了，所以山沟娃娶媳妇难上加难，除非姑娘看中山沟里的小伙子，爱的死去活来，父母没办法了才随女儿愿了。
明亮爹把平时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都说遍了，希望他们能帮儿子说个媳妇，可媒人到女方家回来的回话是：女方家嫌是山沟沟，不要再提。就这样，明亮爹东家求了，西家也央了，求媒人的烟酒点心可以用骡子驮了，也没个结果。
有一天，明亮娘去邻居那里串门，听说邻村有个“顶神婆”顶的特好，特灵验，于是第二天就提上东西去了“神婆”那里，想问问儿子的婚事。
当她推开别人给她指点的那家院门时，迎接她的是一个身体微胖头发花白约七十岁的老婆子。她听了明亮娘的来由后，便吩咐她烧香、叩头，上表（烧掉黄纸），然后摆上供品。她自己则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桌子正中间的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观世音菩萨之神位”。不一会儿，只见那顶神婆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嘴唇不停的嚅动着，她唱着问明亮娘有话尽管说，菩萨之神可以给她指明道路，解开心中的迷雾……明亮娘就儿子的婚事给眼前的这位“神”讲，神说，她儿子的婚事不顺的原因是因为姻缘未到，不过在本年的十月份有一桩好姻缘，希望能好好把握。明亮娘听了后心中大喜，连连磕头表示谢意。她回去后数着天过日子，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十月份，明亮娘就到处打听，只要同儿子年龄差不多的闺女，她就托人去说媒，结果十月份都完了，连个媳妇的影儿都没逮着。明亮娘心中生气，为什么别人问神那么灵验，而自己为啥不灵呢？于是她又提着东西去问那位“顶神婆”。神婆说，她儿子的婚姻不顺是因为她们家人对“灶君”不恭，因为她家平时做啥好吃的，从都不供奉“灶君，土神”等大小神位，而是她家人先吃了，所以“灶君爷”很生气，所以她家事事不顺，“灶君”从不过问，还其中阻难。明亮娘想想也对，平时家里做啥好吃的从都没有供奉过神，而是他们自己先吃了，所以她连连叩头表示赔罪，希望神能原谅她，不要跟她这草木之人一般见识。神婆说，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回去后每逢三六九的这几个日子，给灶君供饭，不论好坏，心诚就行。
回家的路上，明亮娘心里不是滋味，象做了天大的愧疚事一样，她心里嘀咕着，要不是她平时粗心大意，不好好侍奉“灶君爷”，他爹也不会掉进山沟里，明亮也不会失学，他儿子的婚事也不会这么不顺。后悔和烦恼纠缠着她，像虫子一样噬咬着她的心，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回去多多给灶君赔不是，希望能原谅她。
回家后，她顾不上饥饿乏困，就赶紧拿出平时舍不得吃而想卖点钱攒下的鸡蛋，一连打了十多个，然后往锅里倒了比平时炒菜多几成的油，随后就烧火炒鸡蛋。是啊，在农村，尤其离集镇偏远的地方，要是遇上什么事和来了客人，拿出最好的东西也就是鸡蛋了。她炒好鸡蛋后,端了满满一盘子鸡蛋到“灶君”面前跪下，她嘴唇嗫嚅着，几乎声沮俱下了……从次后，每逢三六九的日子，她就给“灶君”供饭，她相信，她的诚心一定会感动“神”的。
转眼又一年过去了，明亮娘对神的诚心并没有换来神的灵验和福气，并还先后问了什么“张大仙，关公爷，王母娘娘”等神。今天又逢三六九的日子，又给“灶君”供饭了，她舀好饭后，并没给灶君端去，竞自个儿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起来：我整天信神拜佛到底给我带来多大福气?我儿子明亮明明考上学了，可名额却被人顶替了，那神为什么不管一管这件事!我孩子他爹一辈子没干过坏事，现在却落了个瘸子，这到底是为啥?我儿子长的排排气气却娶不上媳妇，而別人不如他却偏偏能娶上呢?虽说山沟娃娶媳妇难，难道老天爷真的没给我儿子安排个媳妇吗？她越说越生气，她看看墙上贴的那张“供奉灶君之神位”的那张红纸，突然觉得它毫无价值，只不过是一张人人都会写的几个字而已，她起身快步走到“灶君”面前，用力撕下它，双手把它揉成一团，举手把它努力扔向门外，并大声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信你!”
这时，坐在一边默默吃饭的明亮爹却笑了，他说：“当初你去问神的时候，我说这招不灵，现在该信了吧！我看什么都是假的，农家人过日子才是真的。不过，你放心，咱儿子命里一定有媳妇，媳妇不到，那是时候没到，时候一到，准会有人来把喜事报!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