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的人

作者: 彭文娟 | 来源:发表于2017-10-17 20:31 被阅读124次

    我的日日夜夜从我人生的树上落了下去。

    ——纪伯伦

    今年最难忘的生日礼物,大概是嘴巴的右边长了一颗智齿,起初疼起来的时候,我并不在意,只想着忍耐一阵也就过了。到了凌晨两点,仿佛有人拼力按着我的伤口,实在难受得不行,我冲了下楼去。这时候已经没有开门的药店了,我只好在便利店里买了两瓶锐澳鸡尾酒,胡乱地灌下,借着酒精的作用麻痹着神经,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疼痛减轻了些许,又觉得讽刺。

    好像我在处置自己所有事情上都有些不以为意,没有用心地对待过,视作向上天借了一副躯壳在人间历劫,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将与“我”无关。

    在针毡上谈笑的本领或许不是我足够镇定坚强,而是我从来都以忍耐当平常。不好的痛苦的,就像是走一段泥路,将就着也会过去,殊不知调转方向,我大约落得一身干净。其实本来可以不必经历的,若我有勇气挑剔,只是往往我都缺乏。就是这种敷衍着人生的态度,我竟也度过二十几载,光阴真是惊人地匆匆。所以,一直以来,在工作上我是一个平庸者,在感情上是一个失败者,在生活上是一个无能者。至今,一事无成却不思进取,几次三番被命运拎起,我又安然于沼泽中求生。

    但,在我非常年轻的时刻里,我也曾产生过宏高的理想,亦有热忱,亦有爱人,会在深夜里点着灯驾着笔在文字的王国驰骋,会拿着自己的人生简历一次次叩响现实之门,会千言无语地传达我的所有情深。然而捧着这样一颗无暇的心在人世经一遭,必然会蒙尘。幼弱如我,从此,再也不敢。背着伤痕辗转,忍耐已是常态,迁就成了习惯,即使在生活中苟且,我也把立身当做骄傲。偶有几场意外,情绪不受思想左右,在至深的彷徨中,我审判过自己,种种罪名加诸于身,我问她,你有什么辩白的,却只听到时间回我以无限的沉默。

    沉默将造成优美的平静,我只好持续地自我安慰,忍痛地继续前行。如今我已经到了人生的这个时期:透过叹息与悲伤的薄雾,新日遥遥东升。我复站在关隘上,回头望见当初的自己,为着个性里的缺失所造成的种种遗憾,仍被巨大的惯性与惰性推动着向前。即使满身泥泞,终于也走出一条路来。或许它不会是最好的方向,又或许它才是最适合的发展。我自认为痛苦的岁月,何尝不是在反刍时刻赐我以回甘。我安然地领受后,感到一层柔和的光辉朦朦胧胧地罩在我的脸上。

    记得小时候和表姐妹们一起玩捉迷藏,每次我都跑到二楼的房间,大床底下的缝隙刚好够娇小的我通过。我安心地伏在床底,直到漫长的午后被虚空渐渐填满。

    我仍想着,会有人发现我的。

    床底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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