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1986（15）

第十五张

刘红丽回了家就开始准备去进货了，近几年服装生意越来越好做了，人们有更多的闲钱来打扮自己和孩子了。她已经在集市上卖了四五年的衣服，凭着良好的信誉和实惠的价格拥有了一批固定的顾客，她的衣服总是卖的很快，她自己计划着把自己的铺子升级一下，盘一个店面了。这些年的积累让她有了一笔不错的积蓄，可是正因为人们都知道她底子不薄，她的亲家要的彩礼几乎是别人家的一倍多。刘红丽虽然恼火，但儿子已经二十四了，在农村已经是个大龄青年了，她也就只好答应了亲家有些无理的要求。

刘红丽夫妇为儿子娶媳妇儿所付出的代价一度成了村民后茶余饭后的谈资，五千块的彩礼钱再加上承办两家婚庆的酒席，结婚当天女方突然加了价，死活不肯出房门，急得秀兰爸爸骂了娘，刘红丽没得奈何，只好又返回家里拿了钱。村民们都戏称刘红丽亲家不是嫁女儿是卖女儿，因为他们陪的嫁妆和天价的彩礼比起来就像个笑话。最让刘红丽无语的是，花大价钱娶来的儿媳妇没一点儿规矩，结婚后第一天早上就睡到早饭都做好了，刘红丽端着碗看她拖沓的洗漱，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儿媳妇毕竟来家里才第一天，她不好发作，只好没头没脑的骂了儿子几句。

刘红丽要去进货的地方是他们所在的县城，这是一个典型依河而居的城市，四周都是高山，中间是一条长年流淌的河，人们聚集在河两岸的平地上，因为地势低平的优势，人口越来越多，渐渐才形成了城市。说是城市，其实也就是一个放大了的镇子，最常见的建筑还是青瓦灰墙的农家院落，偶尔有几座看起来雄伟挺拔的楼房，大都是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政府机关的办公楼，而且很少有楼层数大于六的。刘红丽不禁暗暗拿这些办公楼和镇政府的办公地比较起来，不由感叹，原来乡政府和县政府的区别就在于办公楼的高低上。

市区四周还都是农田，因为地势不高，加上有河流保证灌溉，这里可以种植一些山上种不了的作物。成片的玉米挺拔地在风里招摇着，显现出作为城市植物的骄傲。

货物批发市场无疑是每个城市最繁华的地界之一，刘红丽小心翼翼的挤在人群里，手不自觉地护着上衣的口袋，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钱装在身上并不安全。她在那些买衣服的摊位上一家一家地进行着比较，并不急着上前询问，她有充足的经验，知道什么样的衣服会卖的更快。这些摊子上摆的东西大都是精明的城市商人糊弄人的，好东西通常要去店里找。

刘红丽艰难的在人群里前进着，往市场更里面的门面走去。她尽量转出一副闲逛的样子来，让别人不那么容易就猜测出她的目的。突然她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以为是遇到熟人了，转过身子才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刘红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等她开口说话，那女子就热情的问候起她了：“大姐，我看你是来这儿进货的吧，看你在这儿转了半天了，咋的？还没碰见合你心意的东西？”陌生女子的热情让刘红丽有些不适应，但她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回答道：“是啊，本来打算来进点衣服，这不快换季了嘛，是个卖衣服的好时候，可这市场里的东西大都是从兰州那边场子里来的，质量样式都不好，价钱还不便宜， 要是买回去指定得压在仓库里。”

女子听刘红丽说完就停下了脚步，伸手从背后的一个包里摸出来一件衬衫，把它递给了刘红丽然后说：“大姐，你看看这衣服咋样？从浙江那边来的，做工精细，料子都是涤纶的。”多年来买卖衣服的经验告诉刘红丽，这女子没有骗自己，这衣服确实要比平日里自己卖的好很多，但她并不明白陌生女子的用意，于是她试探性的问：“这衣服确实挺不错的，妹子，你给我看这干啥啊，莫非你家里也是批发衣服的？”

陌生女子拍手笑了，把衬衫塞进包里。对刘红丽说：“大姐，你还真猜对了，我家里就是专门往出批发衣服的，就是这市场门面实在太贵了，我们两口子租不起，店就开在了实验小学那儿，刚开的店，没什么顾客也没什么名气。所以我就经常来这儿逛逛，有谁要批发衣服了就叫去我店里看看。我家的东西好，价钱也不让大伙儿吃亏，所以生意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刘红丽仔细思量着她这些话的真假，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害怕遇见骗子。那女子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又开口说：“大姐，你也看见了，我这衣服质量没话说，你跟我去店里看看多的那些，看不中了你再来这儿，你看行吗？要是看中了，我把价钱给你再低上块儿八毛的。”

刘红丽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听她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再加上她也确实看上那衣服，就安慰自己，这大白天的应该也不能出个什么事儿，就跟着女子往她的店里走去。刘红丽打定了主意，要是女子带她走的路不是去实验小学的，她立马就走。走了十来分钟，看着她们的方向确实是往实验小学的，刘红丽也就放了心。

进了店里，刘红丽确实看见了成堆的衣服装在麻包里在地上放着，也就相信了女子说的话，女子说了句大姐你自己先看我去给你倒杯水就进了内屋，留下刘红丽一个人看衣服。谁成想这时候突然进来两个男人，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刘红丽一下子慌了神，呆在原地看着进来的两个凶神恶相的男子，脑袋里不断盘算着他们的目的。她进去内屋找刚才带她来的女子，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人，两个男子也跟着她进来了，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

刘红丽尝试了叫了一声，根本就没人理她两个男子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她，其中一个说出一句冰冷的话来：“大姐，既然进来了，就先别想着出去，总得留点东西不是，你自己选吧，要钱呢，那我哥俩儿就先把你命收了再自己找，要是要命，那咱们就都省事儿了，你给了钱，我俩马上就放你走。”

刘红丽已经没了刚才的慌乱和害怕，这两人很明显没有害命的意思，既然这样，她就打算折财保命，钱什么时候都攒不够，命却不是闹着玩儿的。刘红丽逼着自己扯出一个微笑来，只是那微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既然今天碰上了，大姐也没啥说的，我就拿了四千块钱，算是买了教训。”两个男子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豁达，两人对视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男子又开了口：“大姐能这么想就对了，把钱给我俩，大家都不容易。你走吧，不过为了防止你去报警，我俩得把你送到车上去。”

直到两个男子把刘红丽送上车，又给了车费，她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等车子开出城区，她才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