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年 | 08 离殇

作者: 时光里的赶路人 | 来源:发表于2019-01-08 14:34 被阅读67次
    遥不可及的高度

    不知不觉中,三口之家的家庭格局伴随着儿子的成长在悄悄地发生着转变,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的融合。

    儿子出生前两周,婆婆来到了上海。

    可能是因为年幼时,透过玻璃窗户看到了小学数学老师那龌龊的一幕,我害怕所有的数学老师,包括同为特级数学老师的婆婆。再加上初一那年的夏日夜晚,我和季林两个人偷偷躲在漆黑的教室里吃冰棍,当时季林母亲手持电筒的那一束强光至今都给我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

    我害怕婆婆的到来,非常得害怕。因此当她说要早早过来照顾孕期的我时,一直被我婉拒,直到孩子出生前两周,她终于来了。

    当她一个人把满满两箱子自己缝制的小被子小衣服和自制尿布提上没有电梯的四楼时,我才意识到我之前脑海里的那些恐惧似乎有些多余。

    那个曾经留着烫发,身着淡紫色中款羽绒服,骑着永久牌二八自行车的女士又浮现在眼前,同样的优雅与干脆利索,只是头发变短了一些,脸颊上的沟豁增多了一些。

    婆婆到来的短短两周里,家里完全变了个样。

    窗户上的玻璃呈现出了它该有的透明。

    客厅中间的大吊灯原来是彩色的。

    冰箱里塞满了各种瓜果蔬菜,尽管大润发超市就在小区旁边100米处。

    两个卧室的被子被叠成豆腐一样的方块,虽然我更喜欢平铺。

    衣柜整理的整整齐齐,可是我就是找不到自己需要的衣物。

    季林再也不用每天早起打豆浆煎鸡蛋了。

    我也不再需要每天顶着大肚皮烧菜做饭了。

    生活似乎轻松了很多,可是我觉得家变得不那么方便了。

    当她把家里能做的家务都做完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我的书架。从四大名著到张爱玲,萧红和三毛,她以每天一本的速度啃完了书架上的畅销书。除此之外,《呼啸山庄》《双城记》《简爱》等外国巨著译本,也成了她的最爱。当我看见她边做饭边看书的时候,内心竟有些羡慕,毕竟书架上的很多书自从买回来之后我就根本没有拿起过。

    看到这样的婆婆,也不难理解季林为什么喜欢在地铁上看书了,可能这就是一种所谓的言传身教吧。

    幸好有这两周的磨合,我对婆婆的认知由印象中的恐惧,到初来乍到时的唐突,再到深入了解后的敬佩,有时候我会在内心期待着我们的关系可以一点一点的从外在的婆媳到内心的母女转变,毕竟在我刚生完儿子那最无助的几天里,一直都是婆婆在悉心照顾着。

    可生活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不惊涛骇浪也会碧波荡漾。儿子出生一周后,婆婆抱孩子时摔了一跤导致膝盖骨折,并且需要立即手术,即便是小小的骨折手术,但对于近二十年的资深糖尿病患者来说,每一次开刀都是灾难。

    那年春天,到处桃红柳绿,一片欣欣向荣。而我的小家,却陷入了一片混乱。幸好公公和母亲两个人及时顶上,才度过了那段慌乱的时光。

    本想着我出了月子就好了,可是刚出月子没几天,老家传来噩耗,季林的外婆突然因糖尿病并发各种器官衰竭而离世。婆婆听到消息粲然落泪,但怎奈打着钢钉和石膏的腿动弹不得,只得一个人在遥远的千里之外用泪水为安息的人送别。

    外婆下葬的那天,看到婆婆伤心流泪,我内心感觉很疼痛。要是我们在西安离得近就不会有这样的无奈。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们来带孩子,婆婆就不会骨折,若不骨折,肯定就会陪在外婆身边,婆婆未能亲自为外婆送行,我和季林把一切错误都包揽了下来,这件事注定要成为我们终生的遗憾。

    夏天很快从拥挤的桑拿天里溜过。52平米四个人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季林换了新的工作,去了产业链更上游的公司做了个team leader,工资没有涨太多,但是公司答应满三年之后办理上海户口,这户口对于我们这些有了孩子的沪漂来说是多么的诱人啊!所以这一次,他是冲着上海户口去的。

    我也休完了产假,回到了工作岗位。四个月未上班,上手有些生疏,但决不影响工作。跟我接触的客户也改变了,此时苹果电脑正处于巅峰时期,来自世界各国的工程师都对每一次的新机型试产充满了期待。每天被一帮说英语的客户催着,很快我的英文口语水平也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那段时间的我们,就如我们来上海之前所幻想的样子,年纪轻轻的三口之家很快就成为了所有幸福小家庭的楷模,孩子有老人带,两个人的工作也得心应手,那时的我们每天都幻想,要是有一套房子那人生就完美了。

    可是上海的房价就像我们的幸福感一样,潜移默化地膨胀着,最终到达了我们无法靠近的顶端。尽管冬日万物萧条,但房价依旧一路高歌,趾高气扬地从众多沪漂族上空飘过。

    “你二叔去世了,你看如果工作不忙,就请个假回来一趟。”冬月的一个阴雨天,父亲在电话一端说道。

    二叔小时候发过高烧,导致一只眼部结构有些受损,但是他为人忠厚老实,又勤恳,村里人有什么大型体力活,比如收麦子,卸苹果等,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他虽然少言寡语,可是跟我特别亲,每次我上学走的时候他都会早早来我家看是否需要送我去车站,我上大学那年,他还偷偷往我兜兜里塞了一百块钱。

    这才四十六岁,就突然因脑溢血去世了。

    虽然我手持电话哭到无法呼吸,但是一看日历却一脸无奈,二叔下葬的那天正好是我很久以前就约好的出差日,眼下大家都安排的满档,我也没有好意思很老板说请假的事。

    我讨厌冬天,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身边的好几位亲人都是在阴郁的冬天里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如果我在西安,或许可以陪伴她们最后一程,我把所有的压抑都推到了离家远的缘故上了。

    最终,借着过年,我和季林揣着我们所有的积蓄,小心翼翼地拿着五万块钱的浦发银行储蓄卡,挤进了西安熙熙攘攘的看房一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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