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将至》连载之第四章

《春天将至》连载之第四章

学校前面的石梯确实不短，幽长恬静。石梯两边都设有路灯。白晃晃的灯光闪烁着，我抬头望了望灯光，极力使自己的眼睛睁大些。此刻的月光被灯光取缔。我转视月亮，月亮弯曲得吓人，就像一根弧线，我的目光随着月亮垂下，然后眯了眯眼睛，心想，这月下身影何至这般熟悉？可不就是他。

他身边的女孩穿着一件绿色羽绒大衣，一条牛仔紧身裤，背着个葡萄紫色的双肩背包。我依稀还能看到灯光下的她的甜甜一笑。

他叫陈竹。学校广播每周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每次学校的表彰大会也是第一个念他的名字。远远地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全身披满奖牌的优秀学生。正如校长所说，他是我们任何人的榜样，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每次看到他，我总会低声喃喃:“他总是活在灿烂光辉能照耀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我和他好似天生的朋友，在某个地方相遇，然后一见如故，成为至交。

步入高中的我俨然成熟了不少，但叛逆依旧。由于高中以来课时较多，同父母产生矛盾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但还是时而有些小吵小闹。终于在高二的时候，我离开了父母的安乐窝，搬到了学校的宿舍里。

宿舍还不算小，大概有十来个平米，但也挤了七八号人;宿舍两边安置分别安置两张上下铺的钢铁材质的床，中间空余出一条一米左右的道路;墙顶上还安置了一扇风扇，夏天用的时候老是会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由于影响学习的原因，倒也不是很常用;窗前摆着两张长桌子，将就一下的话还是足够八个人用的。窗外是一处空地，种着三排枫树，杂草丛生，还有不少纸皮果屑等垃圾，显得幽静神秘。

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住了一个多月后大家算是较熟悉了，经常约着一起到学校大门口的那家烧烤摊前吃东西，有时也会一起到学校下面的桌球室打打桌球。感觉没有父母的人生倒也不是太糟糕，至少周围有一群嘻哈打闹的朋友。

我住在上铺，住我下铺的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叫陈竹。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宿舍里，陈竹同我的关系是最好的，我俩也比较合得来。刚来宿舍的时候，我就莫名地对陈竹多出几分好感，心中暗自说道:“或许他是个可交的朋友。”

某天中午，同寝室的其他人都去打篮球或是坐在教室里谈情说爱。陈竹靠着枕头，自顾自地看书。他看的是钱钟书的《围城》。他这个人，天生的作家，整日没事儿就写小说，短篇的。写好了先拿给我们瞧瞧，若是我们都瞧不上眼那就果断弃掉，但他写的小说大都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

陈竹的性格有点怪癖，不爱说话，连跟女孩说话都一脸的羞涩，比之我，他更加内向。在所有的同学中，和他比较熟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他的朋友少得可怜，表面上他是别人眼中艳羡的学霸，实际上他更是一个孤独且忧郁的少年。

一如我之前所说，陈竹总活在灿烂阳光所能照耀的地方。大家都只能看着他背后闪闪发亮且惹人爱的被冠以“学霸”二字的光环，心中徒生羡慕。

老友记

记得我刚进宿舍没多久。某天，陈竹像一个叫花子一样沉着脑袋，向我慢慢走来，问我:“你可还记得我？”

“估计想要忘记都难，大学霸。”我说。

“那你会喝酒吗？”

我笑了笑，又想了想，说:“你会喝酒？”

“总得学，不学怎么会？”

“那倒也是。”

我问他去哪儿喝酒？他尴尬地笑着说，这个他还真没想到，要不随便找一家酒吧或者烧烤摊之类的。我估计他是找不到的，于是说:“可别说是我带坏了你。”

我断定陈竹绝对是第一次喝酒。他看着我手上递过来的雪花啤酒，犹豫了会儿，但还是接了过去，然后用开瓶器打开，问我:“跟我喝酒是不是特别没劲？”

我说:“没有啊，说真的，我也想看看大学霸喝醉酒骂脏话的样子。”

陈竹像喝毒药似的小抿了半口啤酒，可能是感觉不怎么样，于是开始大口大口地观。等他喝了几口后，我问他:“我说，不会真没喝过酒，啤酒都没喝过？”

“也不怕你笑话，还真没喝过。”说着又陆续喝了几口，一瓶多啤酒下肚，陈竹开始有点慌张了，身子开始一摇一晃地。我说:“眼神不太好，是吧？”

陈竹点了点头，昂头又灌了一口，眼神四下流转，最后看着我，“我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我才羡慕你，你知道全校有多少同学看着你的背影，羡慕你成绩那么优秀。”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每天那么努力学习，得到的无非就是漫天的夸赞，一个好像真的很辉煌的前途，可这是用我的少年青春换来的。你呢，成绩不好，可却那么开心，每天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那是你不知道回家后挨骂的苦。”

“我也希望像你们一样，每天开心点，少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可成绩下降了，周围的人都换了个模样，好像在朝我一个劲冷笑，就连父母也开始对我冷眼相待。可怜吧？”

听着大学霸说着这些，我的心里感觉真的宽慰了不少，接着又开了一瓶啤酒，继续自顾自喝着。陈竹还在说着，全无遮掩地说着。我倒开始同情他。

“实话告诉你，我没有那些所谓的大梦想，我不想当大官，不想赚大钱，更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优秀。我只想认识一个女孩，认识一群朋友，无分男女，只要交心就好，人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可笑吧，虽然我的考试成绩极不普通，可我所想的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看过老友记吧？”

我默默点头。烧烤店的服务员递上来两盘烧烤，分别放在陈竹和我的身前，晃神之间，我看到了服务员眼中惊疑的目光。我咧嘴一笑。

“那几个老友的生活就是我所向往的。他们都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可又有多少人过得比他们幸福呢？”陈竹说，“可这些平凡的梦想进了大人的耳中，全成了不求上进，没有追求的佐证，反而追求他们口中视若粪土的名利倒是值得夸耀的。现在你大可嘲笑我这个可怜人，不必可怜我。”

“你同我们不是一路人，天生就不是。你就是天生的读书人。说实在的，每个人都有条路，生来就有，或许读书就是你的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或许应该归功于酒精。

“屁话。”

喝到最后，就连我也有点眼花，拦了辆出租车，把陈竹送回宿舍。一路上看着灯光缭乱的都市，心想:“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世界。”

我问自己:“做个平凡人可好？”

倘若就喜欢，就算做个平凡人又何妨？一切还得看你自己的心意，只要过得开心且有滋有味就好。

我想大概明白了陈竹的意思，人生大可不必追求那些高大或庸俗的东西，只要自己喜欢，就算庸俗或高大又如何。万事但求有滋有味，毕竟挫折难免。

正当我苦苦思索时，一阵刺眼的强光呼啸而过，我收敛似的侧了侧身子。

回到宿舍的时候，时候不晚了，屋子里幽静无比，只是透过窗户倾泻进来的月光隐约浮动着，一直蔓延到门这边。

今夜我并没有做梦，但我却怀着一颗无比忐忑的心沉沉睡去。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