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梦醒方知心念渺（上）
袁怀昭和凌剑秋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人已蹿出屋去。
雨沁田和楚进良一把接住老僧软倒的身体，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只见他额心插着一枚晶莹细小的琥珀针。当着四大高手的面，此针疾如闪电破窗而入，非但四人都没来得及拦阻，而且它劲力之大，已把老僧的颅骨最坚硬处当场打得粉碎！
“韩雍！韩雍！你快说，那人到底是谁！”雨沁田焦急万分，抓着老僧的身体不停摇晃。楚进良搭上他腕间脉门，已知回天乏术，但见那细小的琥珀针借着他颅内的温度竟开始慢慢融化，直至消失不见，情形同当时李子龙眉间的致命伤一模一样。
韩雍努力睁大逐渐暗淡的双眼，嘴唇翕动了数次，想要把未了的话说完。雨沁田焦躁地附耳细听，仍是辨不清那个至关重要的名字。颓然抱着灭族仇人逐渐失去活力的身体，心乱如麻。
却见韩雍迷离之际，原本惊俱的脸孔竟然渐渐平缓下来，几近涣散的眸光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雨沁田，神色间竟露出一种痴迷甚至是幸福的诡异神情，渐失温度的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竟是抚上他的面颊，不待雨沁田反对，便已满足地在他怀中断了气息。
“雨儿，外面情况不对，我们赶快出去再做计较！”楚进良见袁怀昭二人出去追凶，却没有单打独斗的声响，反倒是一阵人多势众的脚步聚集吵杂，接着竟然是弩箭齐射被不断挡落的叮当之声，看来这孤单的小庙竟已被人包围了。
雨沁田闻言方才回过神来，与楚进良对了个眼色，二人身形一纵，已抢出门去。
只见小院四周已被官兵层层包围，无数强弩硬弓搭弦上箭，连树枝和墙头上也站着弓箭手，所有的箭、弩都定定指向袁怀昭、凌剑秋二人。二人已挡下了第一轮箭雨，停在当地，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如此变故。
雨沁田正觉得这些官兵的装束和所用的硬弩有些眼熟，却听一个炸雷般的男声大喊道：“雨督主，楚指挥使！你们没事吧，西厂大同驻守百户屠巍，率领属下诸人救援来迟，一会儿再向督主请罪！”也不待雨沁田说话，朝手下弓弩手喝道：“反贼袁怀昭在逃日久，胆敢挟持督主，尔等勿让他逃脱，放箭！”
“都给我住手！”
万箭待发的档口，雨沁田气急败坏喝止众人，心中却已料到了不可挽回的结局。果然见袁怀昭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回头，手中向来挥洒自如的水火烈击剑此刻竟似重如千斤，缓缓地放落，对指向自己的千万箭弩视而不见，一双原本热忱饱含情谊的眼眸，露出从未有过的寒意，在雨沁田全身打量许久，终于一字一顿声如泣血地问：“你——到底是谁！”
雨沁田心中转过千言万语，可这样紧急的关头，当着西厂众多手下的面，又能解释什么？对视袁怀昭载满怨怼的眸子，缓慢却清晰地答复：“西厂督主雨沁田。”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已变得扭曲混乱，袁怀昭眼中只剩下这个白衣伶仃的身骨，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冲击着他几近爆裂的脑海：莲台仙会的风华，月夜小舟的出尘，一路相伴的亲密，万佛面前的誓言，还有那些个瑶族血色的记忆，重整瑶乡的梦想……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欺骗！西厂督主，皇帝驾前的得意红人，监察百官权倾天下的第一密探，连李子龙筹谋多年的行动都毁在他手里，如今他费了这许多心力时日来设局欺骗自己这个江湖草莽，异族余孽，怎么可能不得手？！最可笑的是，自己还对他深信不疑，恨不得豁出性命地护他爱他，却原来，那个找寻十年终于得见的美丽未婚妻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做了这么多天的美梦，深深迷恋向往的倩影，竟然是一个根本连女人都不是的太监！
万般的羞辱感涌上心间，西厂督主雨沁田，西厂督主雨沁田！这一局，你赢得漂亮，我输得彻底！
握紧了拳头却不知该如何动作，满溢胸口的不甘和痛楚无处排解，袁怀昭只能死死盯着雨沁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却此时，不知是哪个拿硬弩的官兵突然失了手，早已瞄准目标按上绷簧的弩箭猛地朝袁怀昭飞来。耳听破空袭来的风声，袁怀昭却像全身抽走了劲力，动也不动，在雨沁田和凌剑秋的惊呼下，被那枝弩箭猛地被穿透了肩胛骨，强弩的力量，竟把他射得一个踉跄。随着胸口飞溅而出的鲜血，一口郁在心头的热血也直直从口中喷了出来。
“昭哥！……”
不待雨沁田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千万根早已上弦的弓箭便如密雨般急射向袁怀昭，却原来众西厂官兵闻听此次要捉拿的朝廷钦犯是个武艺十分高强的江湖侠客，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每个人绷紧神经端着弩箭蓄势待发，纵然被督主堪堪叫停，却根本无法在这紧要关头稍有懈怠，见一个率先发箭，顾不得多加思考，本能地跟从，结果数千早已瞄准袁怀昭的强弓劲弩瞬间便以夺人呼吸之势全面袭来。
“袁大哥，小心！”凌剑秋见袁怀昭竟被一箭偷袭至口喷鲜血，神情恍惚，完全没有抵御的样子，顾不得自身安危，急扑靠近，奋力挥舞鸳鸯钺，挡住他背心一片的剑弩。
雨沁田见西厂诸人竟然不听号令，擅自行动伤了袁怀昭，心中懊恼不及，见袁怀昭只是盯着自己毫无还手的意思，心中焦急，一面大喝“统统住手”，一边挡在他身前拔剑替他拨挡如雨而下的箭矢。盛怒之下，接住一支飞来的弩箭，转手一掷，已将那个擅自放箭打伤袁怀昭的士卒钉死当地。
“雨儿！”
火石电光间，只见楚进良飞身加入战团，一掌隔开刺向雨沁田背心的剑锋，然而那灌注着满满怨恨和全副功力的利刃旁若无人，只是疯了一般招招直取雨沁田心脉！
原著：远歌
图片取自网络，版权属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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