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始殇之伤
班里很快传开来，说刘星的妈妈在酒吧坐台死了。这还是说的好听的，更有几个以高龙为首的每天放学的时候会把刘星堵在校园门口调侃：“你妈都为坐台牺牲了，你怎么不去继承她的衣钵啊，哈哈哈哈。”高龙是我们班的头头，说白了，虽然是在小学，但拉帮结派还是很严重的。就比如我和南洛程，陆小怪，以及隔壁班的冷漠自成一派，而高龙和康龙这一对龙自成一派，还有些像赵渠这种无门无派的墙头草，总会看谁厉害就跟在谁后面打杂。
我有看到刘星一个人坐在三里元坡路的青石板上哭。初冬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我只是躲在角落里看她抱着膝盖哭。那呜咽声更像一曲《窦娥冤》。我想她一定是想她的妈妈了。就像我有时也会想出门在外的沈国强一样。只是自从她和奶奶坐着警车离开那天起，她似乎一撇以前的好人缘，变得无比沉默，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我看得出，她的眼里是仇恨，那不是对谁的仇恨，是对这个世界的仇恨。
她开始变得不苟言笑，也不像从前那样会刻意讨好谁。大多数时候她是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也听大人曾提起过，她的父亲是谁或许连她那死去的母亲都不知道。很早很早以前，她妈妈也是一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可是遇人不淑，遭遇不测之后有了她。刘星似乎并不讨她母亲的喜欢，而那之后，她那个善良的妈，开始走上了作陪的路，好像在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报复那些曾经侮辱过她的人，也报复了自己。
而如今的刘星，似乎也开始了一段极端的复仇路。她开始不学习了，晚上会很晚回家，不知去哪里游荡，我总会看到那个刚刚失去女儿的老人站在三里元的坡口上喊刘星的名字。
“高龙，班主任叫你去后面操场，有事找你。”那是冬季里不太寒冷的一天，也是二年级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放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爆发的正义感是怎么有勇气把高龙这个庞然大物给骗去了后操场。那天我没有和程程他们一起回家。
操场上被冰凌覆盖，呼出的气很快拧成一个难看的表情，然后消失在上空。他留有一头板寸，穿着大西街大面积被绿色覆盖的校服看上去就像一只缩头乌龟。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其实他高我两个头。
“班主任呢？”他环顾一周。“你不会耍我吧？”
我没回他，上去就扯着他的衣领开始乱踢乱抓。我知道，以我们俩的实力我简直是在找打。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之后撒腿就跑。显然他也不是吃素的。他开始用手抓住我的手腕。控制我不能动。
“沈墨殇，有病吧？自找没趣是吧！”
我没有回他，继续用还能动弹的脚踹他。
“别以为我不打女的就拿你没办法了。”高龙开始捏我的手腕，剧痛让我更加讨厌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我瞅准机会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在他疼的哇哇大叫的时候踢了他一脚。那一脚感觉力道应该不小，因为高出我很多的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我抓准机会拔腿就跑，跑出一段路的时候回头冲他喊：“高龙，你要是再敢欺负刘星我会找机会打死你的。”
距离太远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隐约瞧见他一脸的不爽，拼命地爬起来冲我追来。那天我躲在教学楼里一直到天完全黑了，确定高龙肯定走了我才离开。手腕上被掐出了一圈靑色的痕迹。我回家的时候徐海琴和苏阿姨以及程程都在2路汽车站牌那里等着我。（三里元坡口有一个公交站，那里只通一辆车，就是2路公交车。）那天被徐海琴骂了好久，苏阿姨也一个劲的数落程程没有把我早点带回家。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妈急的到处找你。”程程小声问我。
“我给你说，你墨哥今天办了一件大事。”我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
“啥大事？”他一脸的好奇。
“不告诉你。”
这个假期的开始，伴着一场可笑的说不出是胜是败的打架。只是假期刘星再也没有找过我，或者说从我看着她和奶奶上110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冷漠回村子里了，陆小怪正在准备行李，他的爸爸也快来接他了。没见过刘星出门。我和南洛程依旧趴在家里的炕上吃着一毛钱一条的辣条，我看小人书，他抄我作业。老实说，南洛程这家伙如果能崛起的话，那肯定是从他不抄我作业的那一天开始的。
徐海琴说今年我们在自己家过年，莲被姥姥带来了我家。自从莲来了之后，我和程程的小团体可以说就更热闹了。只是所有的开心都伴随着沈国强回来而变得不开心。他同时给两个家庭带来了坏消息。
程程的爸爸在做生意的途中和沈国强走散了，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而沈国强把徐海琴用小卖部好不容易赚来的家底拿出去全部打了水漂。他和程程的爸爸都失败了，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沈国强心灰意冷的回家了。但程程的爸爸很坚决，他又一次辗转去了别的地方，还在想该如何东山再起。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而这一切的一切，注定让2001年这个年过的很痛苦。程程一家都在苏阿姨的眼泪中度过，而我们一家，则都在“钱”这个敏感字眼里吵架频起。姥姥帮忙把家里的年货置办好，便带着莲回端庄村了，大年三十她要在舅舅家过。
每天萦绕在我耳边的都是，“你走了你妈天天来要钱，逼得我们母女两没法活。”“我挣那点钱多么不容易？你拿出去半年就没了。”“现在经济不景气，你以为创业容易。”“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才挣了几年钱口气就这么大？”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锅碗瓢盆漫天飞舞。厉害的时候沈国强还会抄起家里劈柴用的斧子在木头门上砍下一个窟窿。在L城的时候，矫情的沈墨殇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现在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我不能说我的心里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但往往这个时候我会拿一本《格林童话》或者《寓言故事》，《成语故事》之类的读。
好像是从我第一次体育课逃课的时候开始的，我似乎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能够让我宁静的大门。我发现读书的时候可以让我沉浸在一个无比静谧的新世界里，无论周围有多少纷扰似乎都没法打扰到我。这给我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可以让我短暂的忘却痛苦和悲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