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林枢正在家里打叠东西,忽然听闻说康沧来了,还发了一愣,问道:“康沧是谁?”燕草笑道:“夫人都忘了,是四房的哥儿。”林枢这才想起来。
走了来至嘉善堂时,却见康沧跪在地上向康邵氏诉道:“伯娘从来疼我们,若无伯娘的看顾,我兄妹二人也活不了这么大……如今母亲行如此之事,侄儿实在无法了,只能求到伯娘的跟前来,若是伯娘不肯相救,想必妹妹就没几日的活头了……”康沧跪在地上,隐忍告诉,只听得一堂的人纳罕。
众人听说常氏如此行为,都是不信的,还是林枢说派人去给康浅送东西去,又带了裁缝去给康浅量身裁衣裳。回来的人果然说没瞧见浅姑娘,那柴房附近也围了多多的身强体健的婆子们,一步也走不过去。这下算是坐实了康沧的说法,柴房里的的确确关了人口的,保不齐就是康浅,顿时心中给有气闷。
林枢也听说了,心道:这常氏也是太没规矩了,办事也不周全,竟能让康沧出来报信的,真格的是个没脑子的。
康邵氏听说只喝骂道:“摊上这样的妯娌,也是我们家家门不幸了。枢儿,你去,同莫妈妈叫上你六婶婶去接人。”林枢却说道:“万一要是硬碰硬把四婶婶逼急了,她先嚷的到处都是,让张家知道了反而对浅妹妹不好。”康邵氏素来知道常氏说话做事惯没分寸的,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你说的是,我同你们去。去叫人请六房主母过来。”莫妈妈领了命,便去了。
林枢只怕康浅要在府中常住了,便催了人去收拾了个院子来,与康潋康滟一同的道理。下人们领了命去,林枢又回屋换了衣服,便随康邵氏去了。
这是林枢头一次来六房的屋子。院子相比威武将军府几乎小了一半,院子里杂草丛生,簸箕与扫把满地,落叶也没人扫净,气得康邵氏脸面都青了——一家子的活计,连这点事都料理不清楚,反倒在这里磋磨起小辈了?是以带着秦氏快步直接走入了常氏房中。
常氏见她们如此气势汹汹的,倒是发了一愣,问道:“三嫂嫂这是来做什么?”康邵氏冷冷道:“你叫出浅姐儿来,叫她跟我过去,也好在我府里出嫁。”常氏冷笑一声,将梳子拍在妆台上说道:“三嫂嫂管我们家的事,都管到我们家院子里来了?伸的好长的手爪子。”
康邵氏也冷哼了一声,独自做到堂中说道:“你若是管得好我也不问了。那张家虽然是务农的人家,可人家亲家母讲理的很。这样好的亲家你可别给浅姐儿砸了,快快叫了浅姐儿出来跟了我们去。”常氏摇摇摆摆的走到跟前冷哼道:“三嫂,浅姐儿说到底也是我们家的女儿,你就这样要了过去,也不给我个分辨的余地吗?要过继给你也得请了合族人等来做个见证才是,都这么起来,闯了院子来拿人的,不成了强盗贼了吗?”
康邵氏身边的莫妈妈突然叱骂道:“大胆!敢对永安郡夫人无礼?”莫妈妈叱骂的常氏心中一颤,顿时气矮了三分,只讪讪的说道:“诶哟,三嫂嫂可算拿出款儿来震慑人了,啊?欺负一个平头百姓算得了什么呢?你,你今天要是敢在这院子里动粗,你且等着,我不把你告到大理寺去,教褫夺了你的诰命之身!”康邵氏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可快去,看是大理寺褫夺了我的封诰快,还是开封府受理了你谋害人命未遂的官司快!”
两下顿时僵持了起来,常氏纵然心中惧怕,但到底康浅是四房的姑娘,自己不放人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康邵氏那边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怎样。
原来林枢并没有同她们往常氏的房中去,而是自己带了一众婆子来至柴房,只见这里一大把身强体健的婆子站在那,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的,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林枢也没张口说话,只听崔妈妈说道:“但凡是懂事的,都站开。如若不然,便都是谋害良家子的罪名,咱们去开封府好生分说分说!”那几个婆子将头凑在一起研究了一番,只说道:“这里面实在没人什么人,夫人请别处逛逛去罢。”林枢却冷笑道:“有没有人看过了才知道。”
说罢身边的几个婆子便往里面硬闯,那几个看守的婆子急忙阻拦,可两相推搡之下,竟是林枢身边的婆子占了上风去。林枢见这几个婆子纠缠住了便带着人独自来在柴房前向里面问道:“浅妹妹在不在?”康浅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也不敢开口,不知道会怎么样。林枢又问道:“浅妹妹,现在大家都来了,你若是不出声,我怎么救你?从前都是我们不好,没照顾到你,我希望现在不会太晚。妹妹,你说个话,我就把这锁砸开救你出来,以后我们照顾你直到你出嫁。你要是肯信我,你就说个话。”
康浅素来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她此时只希望自己在柴房里,静悄悄的,没人知道的就死了,也免除了以后的磋磨和烦恼。但是听林枢如此说,大家都来了……可是康浅从来活的像一个包袱一般,她宁可早早的死在这里,死的干干净净的。
“浅妹妹,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好好的。你三伯娘来了,六婶娘也来了,还有我……我在家里给你收拾了屋子。浅妹妹,你还年轻,还有好多的日子要过,千万别自己放弃了自己……浅妹妹,你说句话吧。”林枢说完这些话,身边的丫头婆子们也忍不住叫喊起来:“姑娘,浅姑娘,快言语一声吧……我们夫人也为你担了好大的不是,你若是不出声夫人怎好破门救你啊?”
耐不住外面的人央告,康浅心中烦乱无比,只说道:“我,嫂子还是……在这里自……”一句话未说完,林枢早已拎起不知是从哪拎起来的柴火条子一把敲坏了门上的锁,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
康浅瞧见林枢破门而入,只见她首当其冲闯进来,瞧见了她之后便走到她跟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我们只见过几次,但是你知道吗,那么多的人愿意为了你的事跟你嫡母吵嘴,我婆母为了你的事明里暗里也跟你嫡母递过不少的话。她其实可以不用管你的,各房各业的,你既然是四房的人,她原本不用这么给你操心的。你不能这轻易的就放弃了,人只活一辈子,多少人努力卯这劲儿活下去,你还有我们牵挂着你,你怎么能放弃呢?”
康浅被她说的心中酸楚,鼻中泛醋。她从未得知自己的性命是如此的重要,只是哽咽着问道:“真的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旁的什么?”林枢倒笑了,一边擦去她脸上的污泥一边说道:“不为了你能为了什么?你身无长物,选的婆家也是中等人家。只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因为你也是姓康的,我们心疼你,我们希望你过的好。这样够吗?”
这么多年来,康浅这才觉得自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点了点头,才被林枢拽起来问道:“你还有什么必须要拿的东西吗?”康浅抹着眼泪说道:“只有我的一管箫,再也没有旁的了。”林枢立刻吩咐崔妈妈去康浅的屋子里拿箫,便带着康浅来至了常氏的屋里。
此时康邵氏同常氏早已闹僵了开来,秦氏只得打圆场说道:“三嫂嫂,好歹姐儿也是四嫂嫂家的,好歹说的和软一点儿……四嫂嫂,三嫂嫂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要是真的作践了一条人命,你也是伤了阴鸷的啊。”常氏立刻跳起来说道:“这是谁啊这么造谣?我还能害了谁去?”忽然听后面的林枢说道:“四婶婶家的几个婆子已经被我押起来了,想要口供或者人证随时都会有。”
林枢独自前来,对座上的康邵氏款款施礼说道:“浅妹妹已经送回家去了,三妹妹、四妹妹也在家等着了。”康邵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常氏听如此说,心下惧怕那些下人嘴不严实,供出她想要饿死康浅的事来。又恨林枢手段如风如雷,如此凌厉。又见林枢来至她跟前,拿出一张纸来说道:“四婶婶签了吧。”常氏瞧着她不言语,林枢才解释道:“这是一张字据,是我们立下的。写了这张字据,浅妹妹就是四婶婶自愿过继给我们家的了。四婶婶既然不喜欢浅妹妹,可是我婆母喜欢。从今以后,浅妹妹跟我们一起过,四婶婶再也不用操一点心。我们也是为了婶婶好,要是真的出了人命官司,婶婶该怎么处理呢?”
常氏冷笑道:“我若是不签呢?”林枢便笑道:“要是四婶婶不签,那我们也只能带着人证物证去开封府了。婆母说了,事关人命,只能公事公办,绝不偏私。”
常氏气得浑身发抖,直指着林枢说道:“你,你敢威胁长辈……你这个忤逆的东西……”康邵氏站起身来说道:“这些都是我让她去说去做的,四婶婶如今签了这份文书的好,若是闹上了开封府,你也瞧瞧吃亏的是你还是我们!”
林枢等人带着常氏签下的文书离去之时,常氏还坐在地上抽泣。康邵氏临去之前更是说了:“若今后再有不轨之事,便开祠堂请家法,请了京中众人来做个见证,我们族中休你这个妒妇!”说罢便走出去了。
此一番话也吓得秦氏不轻,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的问:“三嫂子,没这么严重吧?不会真的开祠堂休妻吧?”康邵氏在气头上没敢答言,林枢更是照实了说道:“要是以后四婶婶还这么荒唐的话,可能真的会发展成这样。”直说的秦氏更加不安。
及至到了家,康浅已经在康潋康滟的照料下去沐浴换衣裳吃饭去了。康邵氏坐在嘉善堂中还是气呼呼的,秦氏也已经告辞回去了。林枢递了茶来劝慰道:“好歹人是带出来了,要是真的被困死了,我们家可就要受牵连了。”康邵氏也叹道:“从前都是我的过错,若是我早些把这些孩子带到我身边来,只怕你四婶婶造的孽也少些。”林枢安慰道:“母亲也不知道这些事,怎么能管得着呢?”
正说着,康浅来了。到了堂中便跪在了康邵氏和林枢的脚边,磕了个头,哭道:“我今日能逃出来,全亏了伯娘和嫂嫂,若不是伯娘和嫂嫂,只怕我就没命了……”康邵氏瞧着倒是心疼的紧,忙叫林枢拉起来说道:“都是我,疏于关照你们了。好孩子,既然来了此处,就把以前的全都忘了才好。”康浅也点了点头。
自此以后,康浅便在潋、滟旁边的屋子住下了。屋子里牙床镜台,柜子书架一应俱全,更是新做了好多身衣裳。康滟在兴头上,贺她乔迁之喜,还送了好些胭脂水粉头油的作为贺礼,康潋也把自己的钗环首饰衣履鞋袜分了好些给她,倒比从前在常氏手底下如履薄冰的度日令人受宠若惊的。
这边安定了康邵氏,林枢才闲了闲心,谁知另一件事又发了——竟有人寻到门房上来,找香料铺子的掌柜求购香粉。
这件事早早的传到了康邵氏的耳朵里,康邵氏素知康滟喜欢淘漉这些东西的,再不想她竟敢私自出门放到铺子里去卖,气得请了家法出来,将康滟提到了祠堂之中要打,惊的全家人无不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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