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那条街

楼下的那条街

为方便上下班，我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城中村租了一间标准间。我所在的那栋楼紧邻一条街道，就是那条白天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街道，一到晚上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戏剧舞台，一场又一场的戏剧接连上演。

首先是晚上七点钟左右，会有一个老太太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声音凄冷，因为住房隔音效果不好，仔细听也能听清内容，好像是这样的：“唉呀，娘呀，唉呀！”这种声音会持续半小时左右，而且每一声都拉得很长。刚搬来不久，这个声音让我先是感到恐惧，慢慢的有点同情，想这该是多么痛苦的老人呀。之后有一天，我也确实见到了那个老太太。那天我下班回来正走在这条街道上，突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呻吟声，我先是心里一惊，只见路边坐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块小饼，正在往嘴里送。等吃下一口饼后，她停下来，呻吟似的叫道：“唉呀，娘呀，唉呀！”声音还是凄冷的，但她的表情一点都不痛苦，样子甚至有点愉快！

然后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这时会有一辆垃圾车来清理街道旁的两个垃圾堆。晚上十一点是我要求自己上床睡觉的时间，但一躺下来我就开始在脑海里和清理垃圾的师傅一起工作了：

先是把垃圾车开进街道了，车是由摩托车改装的，破烂不堪，又装满了垃圾，且道路狭窄，必须小心点才行，加油门，减速，刹车，咣当一下车终于停稳了。下车，拿起长柄的铁锨，开始铲垃圾。声音开始变得越发复杂了：挑起垃圾袋的声音、铲起玻璃瓶和碎玻璃的声音、与垃圾车相碰撞的声音还有师傅穿着拖鞋来回走动的声音，最后是垃圾车摇晃着离开的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又来一波”……有一种声音曾是我一听到就条件反射地牙齿发酸、心头发紧的，那就是铁锨与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但现在，我大约因此而克服了这些不良的身体反应，自我安慰地想，这一出戏对我并非完全无益的。

等辛苦的师傅开着他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摇摇晃晃离开之后，我才安心睡着。可也别指望能这么平安地一觉睡到天了，因为更多情况是深夜被另外一场压轴的好戏惊醒：有时候是一伙年轻人在打群架，有时候是有人从楼顶接连地扔啤酒瓶，有时候是情侣在吵架。

前天我就听到一对情侣吵架时的对话，也不是有意偷听隐私，是他们的声音之大不想听都难。内容大致是女孩在想男孩提出分手，但又不想说出原因伤到男孩，男孩一直大声问为什么，女孩急了，说：“他们已经问了两次你家一个月交多少物业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听了觉得好好笑，现在的女孩真是现实，租房子又怎么了呢！但想想也是，人家姑娘就生活在现实里，如果不现实的话，那不是指望她是傻子吗？也许她也只是因为不想被一场又一场的好戏打扰才想找一个每月交物业费而不是房租的男朋友吧！

    注：在我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已经有好几日听不见老人的呻吟声了。风中枯槁老人，几日不闻不见难免会给人带来不祥之感。真心愿她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