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时常在道上行走，在他还是龙仔的时候，他的大哥海哥就告诉过他：“龙仔，记住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龙哥也玩英雄联盟，攻略上说出门必带把多兰之刃，所以游戏里的“ID：龙哥混社会”出门时会带。在生活里，龙哥的那把多兰之刃也随车放后备箱里，只是好久没见过光了。
龙哥是江湖中人，和现在所有的江湖中人一样，抽烟、喝酒、纹身、玩女人。
但现在的江湖早就不是以前喊打喊杀的那个江湖了。
每次与以前的兄弟团建，龙哥特别爱唱那首“当你老了，砍不动了，洗脚城打盹，回忆青春”。
龙哥以前做小弟时，腰间别一把刀，干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事。现在龙哥的小弟湾仔，会说英语，考过了六级，买可乐时也不忘给老板说声“谢谢”。
江湖人生活在没有了江湖气的江湖，日子就了，一切都开始变得那样淡然无味。龙哥怀恋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血腥，豪迈，义气，那儿有最烈的酒喝，最快的马骑，最辣的妞玩，还有数不清的高山等着兄弟们一起翻越。
龙哥的脑海里时常会蹦出麦克阿瑟的绝世名言：“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龙哥喜欢找曾经的兄弟们开展团建活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短暂的回忆起江湖的味道。但再也没有最烈的酒，最快的马，最辣的妞，再也没有最高的山。江湖不古，只会渐渐沉静。
终于在一个下午，龙哥想再做回一次真正的江湖人，为这个寂静的江湖掀一波浪花。
龙哥决定给湾仔上一堂江湖人的入门必修课——收保护费，每一个马仔都是从收保护费和看场子干起的。
“湾仔，收保护费时，一定要拿出气势来，这样人家才会认你的帐，给你交钱。”龙哥在宝马车里叮嘱着那个会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小弟。
“嗯，好的，龙总。”开宝马的湾仔回复龙哥，边打转向灯准备变道超车。
看着没有一丝血气的小弟，坐宝马后座的龙哥此时真是羡慕死了死去的海哥。为什么海哥就能有一个我这样优秀的小弟，而我的这个小弟，唉，死娘炮。
“湾仔，还有一句话，混江湖，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龙哥学着海哥给小弟们讲课的语气，对正开车的湾仔说道。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那是过来人的沧桑带着些许痛的领悟。虽然海哥在一次抢火拼中还了回去，但海哥的那股子劲，一直伴随着“龙仔”成长为“龙哥”。
“湾仔，车停边上，我们去那家串串店收保护费，老熟人，先练练手。”龙哥脱下西装衬衣，换上一件白色的紧身背心，套上根大金链子。
挤在背心里的大肥膘让龙哥怀念起昔日的那身腱子肉，以前的自己最喜欢穿15块钱一件的白背心，便宜，撕破了不心疼。曾经撕背心露肉，现在呢？露纹身？也许你不是真得快乐，你的纹身只是你穿着的保护色。
龙哥带着马仔和马子进了店，先点一大桌吃的，最烈的“小二”也不能少，这样收保护费时，一是不会饿，二是身上沾股酒劲，砍人时特别疼，被砍时不怎么疼。
“你们老板过来。”酒足饭饱后龙哥对服务员要喝道。“交…交下…交保护费了。”龙哥喝“小二”上了头，说话时舌头有些卷。
“阿龙，喝多了吧，这年头那还有保护费啊！”老板从前台带着笑走过来，“交你们物业公司的物业费，我可是一分都没少你的，要不喝点王老吉解解酒。”小店老板关心龙哥道。
“操，交过了啊，那湾仔，我们走。”龙哥对湾仔喊道。
湾仔让龙哥的马子先扶龙哥到车里等他，说结了账马上过去。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湾仔见过偷、听说过抢，吃霸王餐，湾仔打出生起就没听说过，更没见过。
如今大家生活都好过了，吃饭要是不给钱，那就是丢脸了。现在饭都能吃饱了，谁他妈还干那些刀口子舔生活的傻逼事，哪他妈的还有什么江湖。
龙总是不是近些日子玩女人，把脑袋给玩坏了。湾仔一边微信支付，一边向老板解释：“老板，不好意思啊，我们龙总喝得有点多。”
“没什么事，你们龙总，我以前推三轮时就认识了，那时候这地儿比较乱，偷东西、打架闹事什么乱七八糟的多，还得亏了阿龙的照顾。”老板打着哈哈道，“以后常来，我们家的味可是十几年不变的，以前阿龙就好我们家这口。”
香锅串串的味道可以十几年不变，那江湖呢？可能时间就是冲淡江湖的水，也是埋葬江湖的泥吧。湾仔不经自问自答。
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玩最辣的女人。最烈的酒当属“小二”，现在最快的马也跑不过汽车，“宝马”倒是在名字上没多大区别，就算最快的马吧，那最辣的女人呢？
古龙的江湖里，风四娘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恨的人。
嗯，在龙哥的心中，最辣的女人就是能喝最烈的酒，敢骑最快的马的女人。当然自己肯定不可能是那匹马，只有开到300马以上的“宝马”才当仁不让是最快的马。
“湾仔变道超车，我要骑最快的马。”龙哥开始耍起酒疯来。
“龙总，旁边是非机动车道，我们的车不能变道。”湾仔委屈道。
“怕个球，就走非机动车道，老子都不怕，快变道。”龙哥怒道。
湾仔最终还是拗不过一个喝醉酒的大哥，打右转向，将宝马驶入非机动车道，踩油门提速。忽然前方插入一辆电动车，按喇叭来不急了，车速速度太快，不减速就要撞上了。湾仔心里有些发慌，这要是撞了人，可是负全责的，急踩刹车。车是停住了，可给后座的龙哥来了一个大跟头。
“老子操你妈湾仔。”龙哥破口大骂。
电动车也被身后的宝马车吓停下来，正好堵了宝马的路，车主向开宝马的湾仔抛去疑惑的眼神，傻B吧，会不会开车。
与其在车里挨龙哥骂，不如下车看看出了什么事故，湾仔想。开双闪，熄火，手刹，这最基本的交通规则不能忘。
湾仔下车向电动车男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傻逼吗？”
“你……”
“你懂不懂交通规则啊？”
“你……”
“你会开车吗？”
“……”
湾仔还没张嘴就被电动车男像教训孩子一样给狠狠教训了一顿，这可是被赤裸裸地欺负啊。
此时龙哥心里很不爽，自己的车被逼停，自己的小弟被别人教训，妈蛋的。
龙哥下车起身，狠摔上宝马车门，走到后备箱，取出随车多年的那把多兰之刃。老伙计，好久不见，该我们重现江湖了。
龙哥提着多兰之刃冲到电动车男面前，向电动车男砍去，“操你妈逼！！！”
一刀、两刀、三刀，刀刀割肉，刀刀见血。但为什么一刀比一刀轻，一刀比一刀使不上力气，难道是年纪大了，不，绝不可能，一定是醉了。为什么他不跑，为什么他还没被砍倒。龙哥尝试着再次抬起手上的多兰之刃，为最后的绝杀之刃蓄力，再狠狠砍下去，这一次一定要狠。
手起，仿佛已经预见了这梦幻般的最后一击，龙哥忍大啸:“操你妈逼！！！”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这应该是立秋后的第一片落叶吧，叶落，刀也落。但刀没落在肉上，落在了地上。看来，人还是不能不服老。
龙哥想捡落刀，但刀已经被电动车男抄起，龙哥很淡定，这种事，早些年也发生过，先拉开距离，然后再夺刀。绝对不能跑，垃圾才逃跑，被海哥知道了，是会剁手的。
拉开一定距离后，龙哥撕掉身上的绑在身上的背心，这样或许会灵活一些，还能露出烙印在身上的过肩龙，也能给对方一定的震憾吧。龙哥将破背心缠绕在右手，避免夺刀时伤到手。
最关键的，一定要有气势——混江湖不怕死的狠劲，“有种你妈逼砍我啊！！！”龙哥对电动车男大吼道。没了刀不可怕，没了狠劲才可怕。
电动车男挥舞着龙哥的多兰之刃过来，一刀，两刀，三刀，什么话也没说，刀刀砍在骨头上。
龙哥开始怕了，原来江湖人也会怕。
“这三刀是还你的。”电动车男开口道。
这句话让龙哥想起海哥的教导，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第四刀，“这一刀证明我有种。”
第五刀，“这一刀是被你妈逼的，不怪我。”
电动车男连续砍五刀，丝毫不拖泥带水。五刀过后便将多兰之刃扔到一边，掏出自己的红塔山，点燃，深吸一口。
见到倒在血泊里的龙哥，受了惊吓的湾仔急忙跑过来，龙哥秉着最后一口气，向湾仔嘱咐道：“照顾我的马子。”
看着死在怀里的龙哥，湾仔第一次感觉到无助，想哭。
“孩子，报警吧。”电动车男递给湾仔一支烟，“这不是你的错。”
…… ……
龙哥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江湖梦中。电动车男也在过后几天陷入了“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世言争议中。但最终人民法院还是给了无罪：必要时，我们要捏紧拳头，正当防卫，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其实随着法律的越来越完善，随着人们的法律意识越来越强烈，随着正能量的号召越来越嘹亮，如今的文明社会早就不存在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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