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不开口，我们都将牵你的手一起走

开不开口，我们都将牵你的手一起走

1

对刚升上七年级的孩子们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教室里活像一座花果山，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乎要把教室挤破。

“大家静一静，我是你们的班主仼。”张老师国字脸，浓眉大眼，声音极具震慑力，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现在学校让领劳动工具，男生跟我去拿。" 话还没说完，十几个猴急的男孩子就蹿出座位，站了起来。

这时张老师看见一个男孩坐在墙跟，俯身低头，双手捧着一本书，翻来翻去，不管教室里如何吵闹，他的头始终没有抬起过。

一个好学的男孩子，张老师心里想。

刚开学千头万绪，一个星期后总算安定下来了，张老师默默地把所有孩子的名字记了下来，那个好学的男孩子叫小楠，张老师印象很深。

中午预备铃响后，在教室门口，张老师发现小楠的课桌前几张废纸赫然落于干净的地面上，特别扎眼。

“小楠，把垃圾拾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张老师说。

小楠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依然俯身低头，头几乎贴到桌面上，双手不停地翻动书页。

“小楠，把垃圾拾起来。”  张老师提高了音量。

小楠身子一颤，双手翻书的速度加快了，只听见“哗啦啦哗啦啦”地翻书声和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张老师把手搭在小楠的背上轻拍了一下，弯腰捏起纸片，纸片在阳光下水一样透明，好像稍一用力就破了。

2

下过课后，张老师拨通了小楠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楠妈妈，寒暄几句后，张老师问，小楠跟同学们根本不交流，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小楠妈妈哽咽着泣不成声说，孩子是自闭症，小楠本身就比较内向，一次我和他爸爸……

张老师的手机突然没电了，通话中断了。

张老师虽然看出一些端倪，但当亲耳听到小楠妈妈的话并证实自己的想法后，心里还是被震到了。

张老师心想，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天使，他的脸上应该绽放天使的笑容。

班会课上，张老师把学生分成四大组，从纪律、卫生、作业、操行四个方面考核，每周评出获奖组别，小楠和班长小宇同分到第一组。

我们班是个大集体，每组是个小集体，好事大家一起分享，责任一起分担，我们绝不落下每一个学生，张老师的声音浑厚有力，落于窗台上的麻雀惊得扑楞楞飞走了。

小楠还是深深地低着头，翻书的速度慢了下来。

3

嗨，小楠，交作业了，班长催促道。

小楠点点头。

小楠，和我一起发作业，同桌喊。

小楠局促地搓着手，不知怎么办。

嗨，小楠，下课后我们一起回家。

小楠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班会课上，因为小楠没有背诵课文，第一组又是倒数第一，可是班主任却说小楠进步了，作业都按时上交了，不过不背诵课文是要扣本组分数的。

班主任眉眼里都是笑，每当看到班主任的笑容，小楠就像鸟儿看到巢儿一样，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全。

4

夏天到了，放学后，太阳还很高，到处明亮亮的。

小楠独自来到村头的小树林，树上蝉儿扯天扯地地叫着，仿佛一部气势恢宏的交响乐，整个小树林都好像随着鸣蝉一高一低地叫声一起一伏，蝉声似网，层层包裹着小树林，让小楠感到心安。

我——的——作业——交——了。

我——们——一起——回家——吧！

张——老师——我——喜欢你！

小楠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他的声音随即淹没在此起彼伏的蝉声里，鸣蝉是不会笑话他的，他也不怕蝉笑话，他觉得这蝉鸣声比人说话的声音动听多了。

小楠倚在一株被他磨得光滑的杨树上，圆形光斑如碎金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透过小树林望着远远的天空，想起了那个夏天的夜晚。

睡意惺忪中，他被争吵声惊醒，他知道爸爸妈妈又吵架了，从他懂事起就一直这样，他光着脚来到客厅，爸爸正抡起凳子朝妈妈头上砸去，妈妈和小楠的惊叫声划破了夜的黑暗，灯光下，院里的月季花像小楠的脸一样残白。

没过几天，同桌骂小楠，小楠咬了同桌的手，老师向来不喜欢一肚子心思黑不言白不语的小楠，训斥道，有爹生没娘养的，你属狗的，看着老师的面孔和喋喋不休的嘴巴，小楠两手抬起凳子向老师扔去。

从此，没有一个老师喜欢他，也没有一个同学喜欢跟他交朋友，他也就没再张口说过话。

小树林里，鸣蝉声中传来男孩抽抽嗒嗒地哭声。

5

暑假开学后，男孩子的个头长高了，有的声音都变粗了。

语文课上，张老师正讲周敦颐的《爱莲说》，秋天的阳光斜射在南面一排同学的身上。

谁会背这一课，张老师问。

同学们举起了手，小楠犹犹疑疑举起了手。

张老师嘴角眉梢都是笑，那笑像阳光下的湖面一样温暖。

小楠，你来背，我很想听你背课文。

教室里安静极了，秋日的阳光无拘无束地射在窗户上，窗外杨树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小楠吐字含混可声音洪亮，班主任说话就这样，他要跟班主任一样，这是同学们第一次听到小楠的声音，班长小声说，小楠，加油！

小楠想起班长对他说的话，班会课上，班主任和全班同学共同制订了小楠开口计划，每个同学不准嘲笑，更不能排挤，都要和小楠交朋友，班长还说，我们的口号是，不管你开不开口，我们都要牵着你的手一起走，班主任让我们对你保密，可我见你一直没勇气开口，就对你说了。

“……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小楠终于把课文背下来了，小树林的鸣蝉和杨树不知当了多少回听众了。

小楠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到合上的语文书上，但脸上却漾起了孩子纯真的笑容，阳光下，那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一样好看。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张老师想：爱是什么呢？爱是一阵风吹动一片花海，一缕阳光驱散一片阴霾，一颗心唤醒一颗沉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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