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条延续几千年颠扑不破的真理,到了龚云烟,晚了几拍,虽然晚,终归到了
云烟嫁的柳家有2个儿子,长子柳雄飞,次子前面提到的二爸爸,除了爸妈,其他人这样称呼他。
柳家长子求学去了美国,多年不在身边,如果说不想念儿子,那是假话,有时候思念也是辛苦,为了孩子的前程,辛苦也要咽下,有的孩子还没有本事让父母辛苦,柳家二儿子不喜欢念书,愿意和长工们厮混一起,每天和泥巴打交道,对各种农活有浓厚的兴趣,柳老爷无奈,柳太太更无奈。好比一个教室坐了许多学生,老师教的同样的内容,总有部分孩子听不进去,而后,二爸爸成了一条结实的庄稼汉子,结婚生子,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的风平浪静,井井有条。
日子,平静的过着,被柳雄飞的归来打破了。
柳雄飞回来,面临的首要事情是娶亲,照风俗,这对夫妻相差10岁,只有钱财庞大的家庭会选择这样的婚姻,大媳妇娶回来当家。
今天,是柳雄飞的好日子。
成为新郎的柳雄飞刚满20岁,剑眉秀眼,身材颀长,犹如一棵挺拔屹立在土地中的树,临风优雅,他的脸轮廓分明却柔和,笔直的身体略显单薄。他走出门,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溜长,柳雄飞上轿,出发。一切如此美好,
吹吹打打的乐声震动了山峰,柳雄自己选的曲子是,西洋乐:《婚礼进行曲》。
新娘龚云烟天没亮便起床,大燕和小燕早起帮忙。
负责嫁妆的管家,拿着明细单一件一件对照好几遍,唯恐有闪失,对一遍大声念一遍,有人重复,再记下:
大衣柜一个
穿衣镜一面
化妆柜一个
化妆镜一面
雕花床一个
檀木椅子一对
红木床头柜一对
被褥、布匹、绸缎、生活物件,屋里摆到屋外,屋外摆到院子,院子摆到大门外,摆到路上,长长一列。
有人拿了红色的布,铺在门口的路;放鞭炮的,端点心的,接待贺喜来人的,小孩子嬉闹奔跑,不时被人吼,小娃儿,一边去。
龚太太今天强打起精神,看云烟穿嫁衣。今天的云烟,美艳英姿,流露出新嫁娘的特有的美丽,这份美丽中有一份幸福和向往,她穿上柳雄飞送的高跟鞋,龚云烟的适应能力很好,高跟鞋最大的特点人在走路的时候后背和腰需要直挺。无奈的别离令龚太太心情复杂,此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哽在心头,难以描述,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瞬间成为别人家的人,要独自去承担风雨人生,独自去走自己的路,为娘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云烟穿好衣服,开始梳头,云烟黝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龚太太当年也是这么一头瀑布样的长发,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想起自己的青春,不由联想内心深处深埋的情感,但愿云烟嫁的如意郎君,能与她情谊笃深,没有她的孤寂,没有她的伤感,没有她的痛苦,不需要用诗填补心中的缺憾,不需要:
待我长发及腰
怎知世事难料,
谬误一声绝情刀
水月终无静好
待我长发及腰
相思苦泪难熬
发绳飘飘情亦老
随风入尘嚣,女儿出嫁,是母亲这生最不愿意经历的事情。
龚老爷今天心情也很复杂,他和龚太太不同,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云烟撑起这个家的大部分,但女儿终归是女儿,娘家不能留他一生,女孩最终是要嫁人的,嫁个好人家,才是女儿父母的愿望。云烟嫁的柳雄飞前程远大,这使龚老爷心安,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夫妇俩心思各有不同。云烟的心欣喜美好,她百般爱慕的男人完美无暇,她要贴心踏地的跟着他,过一辈子。穿戴完毕,这一会很安静,翠娥和翠翠傍边,来了两个新丫头,小闪和小蝶,翠娥跟云烟作为陪嫁丫头,翠翠留下调教新丫头,侍奉龚太太。
龚太太出去了几趟,有点空就过来,对云烟反复说了许多遍的话,主事人开始催促,云烟上了红盖头,龚太太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满脸。
蜿蜒的山路,铺了红幔,喜气洋洋,嫁妆的队伍,整装待发,多少年后,这一幕成为人们谈资的话题,成为云烟永久的记忆。,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这甜蜜很快被打破。首先是柳雄飞和柳老爷之间,柳老爷希望柳雄飞打理他的家产,近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忙不过来,柳雄飞有自己的打算,坚决不同意,两个人为此发生激烈的争吵。
前面说过,龚云烟嫁来是当柳家的家,这一切按云烟的能力,不在话下,家里的事多,总不能外面的事也交给她,柳雄飞把外面的生意接手,在柳老爷看来,这是最好的搭配。柳雄飞不同意,云烟见父子俩吵的不可开交,全然忘记自己新娘子身份,一连数天,龚云烟把娘家陪嫁按照类别、过目登记、整理摆放,把眼下用不到的物品,放进储藏室,整整放满两房间。
柳家老爷和柳太太对新过门儿媳并没有多少怜惜,巴不得把事情全部交给她,好在云烟在家里外忙惯了。
翠娥跟着她一起忙,翠娥累的腰发酸,少奶奶,歇会吧,
歇什么呀?赶紧弄完。
当心你的身子。
你这鬼丫头,胡说什么。
少奶奶,你以后要怀孩子的。
不害臊,你可是个大闺女。
大闺女怎么了,我娘说,女人结了婚第一件事就是怀孩子呢,我娘这样的。
龚云烟说,怪不得,你什么都懂。
我娘说,怀孕的女人每天要高高兴兴,那样,他生下的娃也会高兴的,不能劳累,如果累狠了,容易滑胎。
什么?龚云烟问。
怀了孩子,如果很累,孩子孩子会累的掉下来,保不住的。
你羞不羞啊。
在柳雄飞的思想里,从没考虑回家继承父亲的财产,更没想过父亲的生意,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令他措手不及。他认可闫凡宇走的道路,柳老爷不明白儿子的心理,他为他规划好今后的大好前程,是多少年轻人想要的。至于柳雄飞的态度,他不以为然,年轻人懂什么。一有机会,他和柳雄飞谈:我的生意很多做成了气候,为你铺好了路,柳家只有你们兄弟,虽说,你是我抱养的,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培养,这些,你应该有感觉。
柳雄飞觉得这话刺耳。
爸爸,您说的很对,你确实对我很好,这是我的福气。可是,我有自己的想法。
柳老爷抽了口烟,粗重的吐出。
柳雄飞说,我想去山外,具体说,我想去南京,我要自己发展。
柳老爷说,你还不死心,在这里,我有这么多生意,不够你发展吗?偏要去什么南京北京。
您当初把我送到美国读书,就是为了继承你的生意?柳雄飞问。
柳老爷没回答,柳雄飞以为父亲听进自己的话,继续说,南京是个大城市,那里有很多读书人,也有像我这样的留学生,我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还有个在政府做事的朋友,他可以帮我。
柳老爷脸上呈现出不悦的表情,你坚持要走?
柳雄飞:是。
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受好的教育,是指望你光宗耀祖的,广大柳家的门户,你竟然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现在世界上很多外国人欺负我们,侵略我们,干了很多坏事。
你说的我都知道,你走了,这个大家怎么办?
可以交给二爸爸。
你分明气我,你弟弟,过好他的日子就不错了。
我已经决定了
不行。
争论不欢而散。
转眼到了柳太太生日,这家的习惯,老人过生日大家一起吃顿。
自新娘嫁进柳家,为柳雄飞的去留,爷俩争论的面红耳赤,没坐下好好吃顿饭,趁这个机会,大家好好谈一谈,在柳太太看来,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要坐下,大家好好说说,就解决了。
二爸爸的两个孩子到了狗都嫌的年龄,听说到奶奶家吃饭,早早跑来,在屋里玩闹,老二柳泉钻到桌底下,老大柳苗扯他的腿,柳泉放声大笑,孩子的笑声把房间的空气都充满了,二妈跟进来吼:该死的瘟神,出来,一会把桌子拱翻了。柳苗柳泉哪里听她的,柳泉越往里钻,柳泉使劲拖他的腿:快出来,我们去掏雀雀。
你骗人,雀雀回老家了。
不骗你,还有飞不动的雀雀。
柳泉被吸引,为什么飞不动呢
黑鸦咬住它们的翅膀了。
柳太太过来,想看看在什么地方摆桌子,毕竟很久没有这样吃过饭,看到这幕,听到这话,开口骂:哎呀哎呀,呸呸呸,接着转向二妈,你这当妈的,怎么教孩子的。二妈小声分辨,我说了他们不听。柳苗柳泉并不怕奶奶,继续嬉笑,柳太太从墙上扯一条鞭子,朝柳苗撅着的屁股打下,柳苗哎呀从桌子下退出来,看见奶奶手里的鞭子,用手摸摸屁股,没敢发作,退到二妈身边,依偎到二妈的怀里,怯怯地说,是弟弟要玩的。柳太太用鞭子敲起桌子,啪啪直响,出不出来。老二吓的赶紧爬出来,跑向二妈,依偎在哥哥身边。柳老爷进来,说,又顽皮,是不是?你这个当妈的,该教他们懂规矩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接着转向柳太太,好了好了,消消气,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吃顿饭。
佣人上了菜,柳老爷和柳太太,柳雄飞和龚云烟,二爸爸全家四口人,倒也热闹。孩子记吃不记打,看到满桌的菜,嚷嚷着要吃,二妈也忘记刚才的事,与二爸爸互相配合,把好吃的菜分别往柳苗、柳泉的碗里夹,直到孩子的碗被菜肴堆得溜尖。
这个过程,在龚云烟的筷子还没拿稳,柳雄飞惊讶的忘记拿筷子的状态下发生的。柳老爷的碗,丫头帮她摆好,大讲规矩的柳太太,对这样的情形很习惯,柳老爷端起酒杯:今天这顿饭,早该吃了。一为雄飞在国外留学回来。二为雄飞成家。三来我的家产后继有人,这是三喜临门,以后,这个家交给雄飞了,咱们干一杯。
柳老爷喝了自己的酒。
父亲酒杯见底,柳雄飞心里再有意见,也不能拒绝喝酒,但他平时滴酒不沾,他喝光杯里的酒,强忍住酒的冲辣,龚云烟见桌上女眷面前都没有酒杯,碍于自己是新媳妇,只劝柳雄飞吃菜压压酒的辛辣。
二爸爸端酒先敬双亲,说几句场面话,丫头为他斟酒,他拦住,不用,我自己来,他满上自己的酒,对柳雄飞说:大哥,我一直敬佩我这位有出息的大哥,今天,你回来了,好好教教我,二爸爸将酒一饮而尽,二爸爸为自己满上酒。
柳雄飞方才一杯酒下肚,还没缓过神,脸微微泛红,桌上的酒杯被身后的丫头满上,二爸爸说,第二杯酒,柳雄飞没来得及说话,二爸爸已经酒杯见底,他为自己满上酒,以后还要仰仗大哥罩着我,话音未落,酒已滑进喉咙,二爸爸这番举动,把柳雄飞镇住了,柳老爷笑道,这老二的酒量真是厉害,你们兄弟这些年不在一起,好好叙叙,柳太太说,可不是。柳太太对云烟说,你尝尝这道菜,叫红烧鸡公,这可是咱们师傅的拿手好菜,再看,已被二妈的两个孩子抢的差不多,剩下的姜块疑似鸡公肉,云烟夹了一块鸡肉,确实是一块生姜,云烟说,是呀,烧鸡公这道菜的特点是麻辣咸,如果放点糖,把咸冲淡些,味道会更好吃。
柳太太惊奇地:你懂做菜?
我在家,喜欢看厨子烧菜,是他告诉我的。
哎呀呀,没想到,你这位大小姐还会厨房里的事二爸爸的酒杯N次被自己满上。
他盯着柳雄飞面前的第二杯酒,柳雄飞觉的自己无论如何不敢再喝酒,酒精在他的身体中继续发力,脸更红了。
柳云烟端起茶杯,对柳老爷柳太太说,爸爸妈妈,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二老,不知道算不算失礼。
不算不算。
咱们和媳妇喝一杯。
二爸爸端起酒,大嫂,算我一个呗。
老人没理他,二爸爸并不管这些,把酒干了,龚云烟喝完茶,坐下。
因为一杯酒,柳雄飞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又不好说什么,坐在那里磨叽那杯酒。
二妈带着孩子吃的热火朝天,大快朵颐,柳苗柳泉好像从饿牢里放出的囚徒,这是他们在家里连做梦都想不到的美食。
二爸爸连喝几杯酒,兴致高涨,他的酒量确实很大,他在等柳雄飞的反应,柳雄飞万般无奈端起酒杯,大凡这个时刻,二爸爸得意非凡,他最喜欢在喝酒场合以酒为武器,看别人出丑,何况眼前这个人是他哥哥,他们从小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并不是亲兄弟,鉴于其他许多原因,看他出丑,是高兴自然的事情。
柳雄飞端拿酒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情,龚云烟按住他的手,二爸爸,雄飞他不会喝酒,我替他喝,不知道算不算失礼。
什么____龚云烟的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是,每个人犹如听到一颗巨大的炸弹扔向人群,连上菜的佣人、侍候的老妈子被定格,二爸爸的惊奇更胜一筹,借着酒劲,他说,好呀———
柳太太想,今天怎么了,先是两个孩子,她动了火,虽然火是即兴的,媳妇娶来当家,不仅会做菜,这会冒出会喝酒,天哪。
柳雄飞听到赦免令,手快速缩回,二爸爸说,不行不行,你又以茶代酒。
柳老爷说,云烟,他兄弟喝酒你别掺乎了。柳太太想,这媳妇够能干,二妈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云烟端起柳雄飞的杯子,我喝的是酒。
好 你说的,
我从不说谎。
龚云烟端起酒杯,众目睽睽仰头喝完,把见底的酒杯给大家看,而且,龚云烟把二爸爸喝过酒的数量连续喝完,说,雄飞不欠你的酒。
二爸爸的酒精在身体里起作用,不服气,我们俩喝。
叔嫂继续彼此喝下几杯,被柳老爷喊住,结束这场家宴。
这次家宴,都知道柳家娶了会喝酒的媳妇,当日,二爸爸醉了,在家躺了一天。
柳雄飞和柳老爷的争论继续,柳老爷退一步,你要走就走,我不拦你。你帮助媳妇把这个家理顺当,再走不迟,云烟虽然能干,毕竟是个女人。
柳雄飞点点头。他高兴的写信给闫凡宇,把这些天的事情告诉他,同时,也说了他家里的现状。做完这件事,柳雄飞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时,龚云烟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这个消息让柳雄飞暂时放弃出行计划,等云烟生下孩子再说,龚老爷知道了,高兴的说,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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