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车库的奶奶

住在车库的奶奶

前几天送老大去上学。忽然下起了雨，赶时间，就想和从前一样。去看车库的奶奶那里，借把伞。

下了楼梯，习惯性的到车库她住的地方找她，里面空空荡荡，她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想起来，新换了物业，年前就说要让她走了，却一直没有和我们说过，具体哪一天走，这么说着，过着，忽然的，她就离开了我们小区。

我搬来这个小区的时候，奶奶就已经来了。她负责看地下自行车库，一个月几百块；爷爷负责看另外一个，也是几百。业主寄存自行车，一年再另外支付她们几百块。

这么算算，不用付房租，老两口一年几万的收入，过的也应该不错。加上她有六个儿子，都在上海，怎么滴，都差不到哪去吧。

每天早上送娃上学，就看到她远远朝我笑，和我打个招呼的；接娃回来，也常看到她，点个头聊个家常；还常遇到她和爷爷到楼道里翻垃圾桶，找出硬纸板或者空瓶子可能还有些业主不要的旧衣服，旧家具的。

他们卖掉这些废品运气好的话，也有几百进账，所以，楼道里的清洁工觉得老人家和他们争抢，常常会趁早上打扫的时候，先下手为强的，拿走。所以我让阿姨把我家的废品，收罗在家，积累的多了，让奶奶来拿，每逢这个时候，她就笑嘻嘻拿了个硕大无比的麻袋，或者是一捆很粗的绳子，像丰收一样，很开心。

隔壁小宝家也和我们一样，经常把些旧报纸纸板盒的，一起给她。

她带着安徽口音连声道谢。笑的真诚，发自内心，花白色头发满脸的皱纹，挺慈祥的。

阿姨很喜欢和奶奶聊天，拉家常。一来她们是老乡，二来奶奶的年纪和阿姨的妈妈差不多大，彼此之间会很亲近些。

阿姨说奶奶的六个儿子，虽然各自成家，有两三个还在奉贤青浦买了两套房，却连一分钱都不出，有回她去某个儿子家洗澡，儿媳妇嫌弃她用热水，还把热水器关掉，老人家洗到一半没了水，瞬时间悲从中来，老泪纵横穿好衣服离开了儿子家。六个儿子，唯有个小儿子还算孝顺，经常来看看他们，但也没有补贴。

年纪大了，二老一身的老年病，卖废品和看车库的钱，大多进了医院买了药。

每每说到这些，奶奶就唉声叹气的，阿姨也是叹气唉声，顺便回来打电话给自己儿子，教育了一番。

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助她。反正一日三餐，但凡到外面去吃，都会打包了给她带点；自己家的旧衣服旧家具，都留着给她；面包糕点买的多了，随手给她一袋的，都是些我做起来微不足道的事。

她却总记在心里。见到我就说谢谢，还经常把老家的特产带过来给我，或者帮着阿姨择菜剥豆子的；爷爷烧的一手好菜，有次朋友送了冻兔肉，我和阿姨都不懂怎么烹制，还是爷爷拿回去，烧了满满的，香喷喷的一锅，给我们送过来。

这么和睦相处着，十几年了，奶奶都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谁料到，今时今日，换了个物业，就要将她辞退，而且不容商议的。

如今她就这样忽然不辞而别，内心深处挺失落的，阿姨特意打电话问奶奶，怎不说个再见就走了。奶奶说：怕太伤心就不告别了。代我向小姐说谢谢，这辈子，想到的，想不到的，好吃的，拜她所赐，都吃到了，就是死了，也是没有遗憾了。

阿姨哭了，奶奶哭了，我也哭了，这一别，真是此去经年，再也见不到了，就算见到了，也不过是又是唏嘘感叹，平添伤悲罢了。

这世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总是在某个时间让你觉得无能为力，而一人两三人的别离，最无奈的就是这样，连告别，都说不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