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的银色剑锋比满地的积雪还要冷。
一道身影御剑而来,只闻剑吟声起,雪地上应声绽放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这是我见过最优雅的杀人方式,他的白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舞步。
二十几个追兵瞬息间尸首分离,鲜血未有一滴能沾染到他的白衣。
他走在雪地上,身后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愣神间他已到了我的身前,他低头看着头发散乱,一脸狼狈的我,问出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
他问:“若我能完成你一个愿望,你想许什么愿?”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以及他身后满地的尸体,心中瞬间涌出滔天恨意。
泪水打湿了我的双眸,我咬牙切齿,声声泣血:“我要无上的权利,我要我的仇人受尽折磨而死!”
他轻轻俯身,伸手替我抹去眼角的泪:“我可以完成你的愿望,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收回,我的目光瞬间攀上他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
不知怎的,我竟在他的眉宇间瞧出一丝我的影子。
我盯着他沧桑漠然的眼,一字一句的道:“若能完成我心中所愿,莫说一件事,十件都行!”
“好。”他忽然向着我扔出了手中的剑,道:“从今天起,你得做我的徒弟。”
我微微一愣,然后慌忙下跪:“弟子林笙,拜见师尊!”
“嗯。”他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还有,以后不许再落泪。”
“林笙……是吧?”他说着轻轻扶起了我,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我叫……燕离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燕离人的弟子。”
2
燕北的雪山之巅住着一位白衣剑客,这是整个燕北都知道的事。
他孤剑镇南疆,一人一剑杀得南疆的敌人肝胆俱裂,至此不敢踏入燕北疆土一步。
我虽是女子之身,却也曾幻想过拜剑客为师,以手中三尺青锋立于风雪,护家国无忧。
如今我倒也算是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剑客的弟子,可心中那份保家卫国的儿时豪情,早已被燕王的昏庸无情抹灭。
剑客燕离人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一边无情的漠视生命,一边却又悉心的守护生命,
飞上雪山之巅的雪鸠没有一只能在他的剑下活着离开,但在他草庐檐下搭窝的雪燕却活得无比快活。
草庐前方便是万丈冰涯,他时常坐在冰涯上眺望苍茫云雾,殷红的酒壶在他手中轻轻晃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时而挣扎,时而漠然。
可当低头看到手中的酒壶时,又露出一抹深深的思念。
“你跟我几年了?”
冰涯上传来他冷漠的声音。
我停下了手中挥舞的剑,抬头恭敬的道:“禀师尊,已有三年。”
他道:“可曾忘记心中的恨?”
我看着冰涯上一道道冰冷刺目的剑痕,同样冷漠回道:“一刻不曾!”
“好。”
随着他的“好”字落下,天空中又掉下了几只雪鸠的尸体,他低头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斩杀这些弱得可怜的雪鸠?”
雪鸠的尸体落到我的面前,碎成一地血渣,我低头不语。
他继续道:“雪鸠的死活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杀它只因它想抢走我的食物。”
他指了指正在草庐檐下雀跃的雪燕:“世间事也是如此,不管对方和自己有没有仇恨,只要你侵犯到他的利益,那他就会杀你。”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两枚雪燕蛋破空而来。
正在孵蛋的雪燕发现自己的“孩子”被他抢走,一边悲鸣,一边不顾一切的冲向他。
雪燕在离他三尺的地方忽然僵住,然后像一只冰雕般坠落到我的身前。
雪燕砸入雪中的声音比雪鸠粉身碎骨的声音还要刺耳,震得我心脏都顿住了一瞬。
“同样的。”他继续道:“不管我保护你多久,当我需要你为我而死的时候,你只能死去。”
“还有就是。”他毫不吝啬的给我上着一堂与剑术无关的课:“我费心费力保护了它这么多年,吃它两枚蛋它都不愿意,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不一样!”我第一次忤逆了他的话,我抬头嘶声吼道:“那是它的孩子!”
“孩子?”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可若是没有我,它们早就被雪鸠吃掉了,哪里还会有孩子呢?”
我深知他这理是悖论,可我却无从反驳,时隔三年,眼泪再一次决堤。
那坠入雪中的雪燕,像极了我那无助不甘的父母。
“我说过不准你再落泪的。”头顶传来他生气的声音,冷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只有成为至强,才能一言定下天下法!”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急促,气息无比混乱,冰涯上跟着打开了一扇冰门,他癫狂的跳入冰窟,把自己困于寒冰之中。
整个冰涯都轻轻颤抖着,涯壁上缭绕着一阵阵发狂的嘶吼。
这三年来,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把自己关进冰窟之中,在里面低声痛哭。
3
温热的眼泪落入冰雪之上,留下一抹浅薄的痕迹,不多时便被新的飘雪掩盖,消失得没有踪迹。
震动的冰涯逐渐停了下来,我抹掉脸上泪水留下的冰痕,他破冰而出,像个没事人般问道:“你在冰涯上留下几道剑痕了?”
冰涯无比坚硬,普通的划痕只需瞬间便会消失不见,唯有以内力挥剑,才能让那剑痕深一些,留得久一些。
可再深的剑痕,最多只能保留一周便会消失不见。
我看着冰涯上密密麻麻的剑痕,答道:“三千道!”
“好。”他欣慰的点了点头,但声音仍旧冷漠:“你能在一周之内以内力留下三千道剑痕,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
“接下来,该我证明我的能力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他是想证明他的什么能力,但从他离开之后,燕北雪山的风似乎刺骨了许多。
那轮明亮的月就挂在我的头顶,冷得我浑身颤抖。
草庐檐下的其他雪燕早已忘记了三天前发生的事,在月光下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冰涯下响起了积雪痛苦低沉的声音,我连忙往涯下望去。
白衣上的鲜血在月光下是刺眼墨色,他提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缓步向着涯上走来。
一步一步,身后留下两排歪歪扭扭的脚印。
他满身鲜血的来到我的面前,扔出了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王太师的头,就是他杀了你全家……”
一瞬间眼泪似又要冲出眼眶,我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流出,因为他不喜。
原来这就是他要证明的“能力”。
为了证明他能帮我报仇。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却没有勇气上前搀扶他。
他一直很冷,像冰涯上的冰雕,冷得让我敬畏。
我连忙跪下低头,感激的道:“多谢师尊!”
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我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只能低着头,看着他在月光下摇晃的影子。
那影子摆了摆手:“本来不会伤得这么重的。”
“可谁让你说要让你的仇人受尽折磨而死呢?”
那影子摇晃着转身:“我一边与燕北禁军争斗,一边用剑刺着他的身体,整整三百剑却不能伤及他的性命……”
“身中三百剑而不死,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受尽折磨而死呢?”草庐中传来一句郁闷的声音:“杀人夺命,明明只是一剑的事……真麻烦!”
4
不知是那个“孤剑镇南疆”的传说被世人淡忘了,还是当今燕王为了颜面气昏了头。
自王太师死后,燕北军不断的进攻着雪山,我每天看着他白衣出尘的杀下山去,又满身鲜血的爬了回来。
草庐檐下的雪燕似也觉得他无法再庇护自己了,通通自掀巢穴向南方逃去。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炙热的南方,哪里会有适合你们生活的地方呢?
冰窟的下方有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分出两条狭窄的冰路,每次他杀敌回来,便要我扶着他往右边走去。
“脱吧。”
他对着我说道,眼中漠然之色更甚,仿似我的身体比丑陋的雪鸠更加难看。
我低头解开衣带,一步步的步入寒潭。
右边冰路的尽头有一个刻画阵法的寒潭,他对我说这是剑术的最后一层——以血养剑。
我劈了三年的冰涯,身与手合,手与剑合,即使没有剑我也能把自己的手当做剑了。
而以血养剑,养的便是我自己,人的身体,本就是最锋利的剑。
燕北军不停的进攻着,给我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血气,而他便成了为我盛血的容器。
他满身鲜血的跳入寒潭的另一头,那些燕北军留在他身上的血被潭水稀释后,扩散着源源不断的向我汇聚,顺着周身的毛孔浸入我的体内。
身处寒潭,我的身体却无比炙热,慌乱中只得尽力压制着这股焚身的血气。
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在寒潭另一头,已经昏死过很多次的他。
5
今日我换上了他的白衣,梳起与他一样的发髻,拿起他的长剑走出了草庐。
刚开门便迎上他苍白的脸。
“你……咳咳……”他捂住嘴断断续续的道:“你……要……做什么?”
“我……”我连忙后退,像个死不认错的孩子般,倔强的道:“我要替师尊杀敌!”
“胡闹!”他大怒一声,身体止不住后仰,我上前扶住他。
他在一瞬就挣开了我的手。
我却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因为我方才握住的,就像是一根枯细的树枝,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折断。
“你回寒潭等我!”
他留下一句话便慌忙向着涯下走去。
没错,是走!
看着他慌乱而缓慢的身影,才忽然想起,他已经用走的方式下了很久的冰涯了。
我对着他的身影嘶声吼道:“你想抛弃我了吗?”
他的身影顿住,头也不回的道:“再有一次……再有一次我便能替你完成你的愿望了,让你拥有无上的权利,让你的敌仇人受尽折磨而死!”
“完成我的愿望……可你还能活多久呢?”我泣声道:“你已经在寒潭里昏死了多少次了?”
“你又落泪了!”他气得浑身发抖,可就连生气也那么的虚弱,他道:“不要忘记你的仇恨!”
我看着他年轻却又苍老的背影,大哭道:“可是……我的人生不止只有仇恨了……你如此对我,我何以为报?”
“不用报的!”他长叹一声,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若真要报的话,替我守护好燕北之地!”
他的后半句话我没听清,因为我正不顾一切的冲向他。
我从身后死死的抱住他。他浑身一震,想要挣开我,却发现已动不了我丝毫了。
“师尊……”我抱着他哭道:“王太师已经死了,我的仇报了,你不要再下山了,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王太师……”他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一条狗而已,真正下命令斩你全家的是当今燕王……”
他拍了拍我的手:“燕北军已经被我杀得胆寒了,相信我,这一次我能杀死燕王。”
似是为了证明他不是在骗我,他轻声继续道:“相信我,因为……上一任的燕王,就是死在我的手中!”
杀死燕北之王,却能全身而退,他说的无比平静,我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要多么强横的本领,才能在燕国王宫中斩王而全身而退?
那个“孤剑镇南疆”的传说忽的在我脑海中划过,我不禁在想,那“孤剑”,镇的到底是南疆,还是我燕北?
不过不管是南疆还是燕北,又有什么重要呢?
我倔强的扭过他的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师尊,这燕王,我替你杀,可好?”
如果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燕北大乱的话,那我帮你吧!
看着我决绝的样子,他苍白的脸忽然挂满了泪痕,他说:“好!好!好!”
“师尊……你落泪了……”
我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他最见不得眼泪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眉眼认真的道:“我……我想我的师尊了。”
6
他没有骗我,燕北军的确被他杀得胆寒了。
从雪山到燕国王都的官道两旁都站满了燕北的军队,可一个个却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眼神畏惧的看着我,有的甚至颤抖着跪了下去。
我心知他们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身后的白衣男子。
我牵着男子的手,一步步的踏入王都,向着王宫走去。
燕北王宫外被文武百官围得水泄不通,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皆敬畏的跪了下去,给我留下一条进入王殿的路。
我冷眼看着百官,这就是燕王的臣子吗?从满朝文武,到俗世平民,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阻拦我杀他。
这样的王,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燕北王殿金碧辉煌,大殿正前方的台阶上坐落着一张两个龙头的椅子。
那龙头由纯金打造,龙椅上铺满金丝软垫,可却无一人敢坐上去。
“燕王呢?”我环视众人,冷声道。
众人的头低得更深了,直至贴到地面,却无一人敢说话。
我挥剑斩了一人,鲜血洒了一地:“再不说话,我把你们全杀了!”
“何必为难他们呢?”这时我身后的白衣男子忽然说话了。
他轻轻挣脱我的手,对着被我杀死的那人的尸体点评道:“你这一剑,力度和位置不对,你应该再往上一点,力量收敛一些,那样他的头颅掉下的时候,血就不会往你这边喷了!”
我看着白衣男子唤道:“师尊?”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到底是实战少了,杀人手法显得有些生疏。”
他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的褪去自己身上的白衣,白衣下是一件金丝龙袍。
他轰然转身,龙袍发出气派的响声,他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坐上了那张威严高贵的龙椅。
我之前还在想,这张龙椅上的王,会是怎样一个样子。
直到他坐上去,我才发现那龙椅与他的“王”,竟无比契合,不管是那两个龙头,还是软垫上的金丝。
“拜见吾王!”
震耳欲聋的参拜声拉回了我的思绪,龙椅上的王站起了身,冷漠的道:“从今日起,林笙便是燕北的新王!”
7
满朝官员皆退,金碧辉煌的大殿寂静得吓人。
台阶上的男子对着我说:“来吧,杀死我你就能报仇了,还能拥有无上的权利。”
我问道:“为什么?”
“冰窟另一条冰路尽头,有你想要的答案。”男子认真的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杀死我。”
我继续问道:“为什么?”
男子无奈的道:“你果然是要让你的仇人受尽折磨而死吗?”
话罢他在我不解的目光中轻飘飘的倒地,像一片落叶。他顺着台阶不断滚落,直至滚到我的脚下。
“为什么?”
他伸手止住了我上前扶他的动作,对我说道:“对不起……”
我捂着头崩溃的道:“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他惨笑道:“你长得太像她了……”
“……谁?”
他紧紧盯着我的眉眼,似是想到了他心中的人,他说:“燕离人……我的师尊!”
“燕……燕离人?”我不解的道:“燕离人……不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他摇了摇头:“我早就忘了我的名字了,我只记得她叫燕离人,但我却从不知道燕离人是谁……或许连她都不知道……”
“来吧,林笙……趁你现在还记得自己叫林笙,所以为林笙做一点该做的事……是我下令杀了你全家,你现在来报仇吧……”他一脸解脱的闭上了眼,在地上痛苦的扭动了起来。
“师尊……”
“杀!杀了我……”他猛的睁眼,痛苦的道:“从此刻开始,我会从内脏开始腐烂,直到烂成一滩毒血……”
“如果……如果你不杀我……我便会受尽折磨而死……”
他脸上青筋暴起,原本漠然的眼球布满血丝,手在鎏金地砖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爪痕。
我知道他没有骗我,此刻的他真的很痛苦……可我真的下不去手……我还有那么多疑问,我还要对那个冰涯上的身影述说我的爱意。
可他是我的仇人,是他让我家破人亡……
“杀!……杀了我啊!”
他痛苦的咆哮着,双手抓破了自己的胸膛,龙袍上沾满了污血……
“不……不……”不知是不忍还是害怕,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他却猛然躬起,抓住了我的脚。
他抬起双目染血的头,悲戚的祈求道:“求……求求你……杀了我!……杀……杀了我!”
我忽然想起那个三年前,俯身替我抹去眼泪的男子,他说他能完成我的愿望,但是我得答应他一件事。
他要我做他的徒弟,他要我不准再落泪。
可现在,他怎么落泪了呢?
望着他那两行血泪,我同样俯身抹去了他的泪,也完成了他的愿望。
剑轻吟,我用他教我的剑术结束了他的痛苦。
一瞬间他的尸体化为一滩污血,血滩中躺着一个殷红的酒壶。
我用剑挑起那个酒壶,收集了他的一滴血液,转身便走。
他不喜眼泪,我不想让他再看到我的眼泪。
8
冰窟左方的冰路尽头是一个坚硬的冰室。
每一面冰墙上都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剑痕,那剑痕不知停留了千百年。
其中一面冰墙下的冰凳上摆着着一卷古朴手札。
我颤抖着打开了手札,入目的是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炼血之法下卷。
这是一门极其邪恶的修炼功法,练成后可以不老不死,得到永生。
而这下卷却是解决此种功法的方式。
上书道:需寻一异性,传其剑术,使其身化为剑,然后再将体内血液引渡到她的身上。
当渡血完成,自身溃烂身亡,对方获得永生……
9
永生,永生……
永生有什么不好呢?
我遵循师尊的意愿,做了燕北的王,镇守在燕北雪山之上。
我也想过带领燕北一统天下,可却又觉得那样太累,我管不过来。
我只需要守护着师尊留下的这一国之地便好了。
我穿上了和他一样的白衣,梳起了和他一样的发髻,如他一般立在冰涯上眺望远方。
偶尔收回目光看看手中酒壶,露出一抹憨笑。
雪燕在草庐檐下欢快的叫着,我挥手杀掉一两只飞到山顶的雪鸠。
永生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是弹指千年,物是人非。
我枯守着这片土地,却没有一个朋友,草庐檐下的雪燕死了一批又一批,新的雪燕永远听不懂我说的话。
飞上山顶的雪鸠仿似永远也杀不尽,它们看不到前辈的死,所以不懂得害怕。
可我却越来越害怕,因为我知道雪燕是雪燕,雪鸠是雪鸠,可却忘了我是谁了!
我是谁呢?
这是燕北雪山,我好像是燕离人……
不对,我的记忆中好像有一个叫燕离人的人,他是我的师尊。
那我是谁?我是谁?
我发疯般的冲进冰窟,把自己关进冰室,在里面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剑。
我一边低沉的嘶吼着,一边痛苦的流着泪。
我害怕的抹去着脸颊的泪,因为我好像不喜欢眼泪,不对……是燕离人不喜欢眼泪……
那燕离人是谁?我望着冰室墙壁上数不清的剑痕,这些都是燕离人留下的吗?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疯了又好,好了又疯,我好想死去,我想去陪燕离人,我想去陪我的师尊……
可燕离人让我守护这片土地,他要我做燕北的王!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10
燕北城的李尚书家生了一个好看的孩子。
为什么说他好看呢?因为他眉眼间有几分像我。
像我,同样也是像师尊的。
我可以让他代替我做这燕北的王,这样我就可以死去,去陪我的师尊了。
但是我怎么能确认在我死后,他会听我的话,替我守住师尊的这片土地呢?
我得让他爱我,这样他就能听我的了。
我得让他恨我,这样他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我得教会他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王”,我得让整个燕北陪我撒一个谎。
谎言有真实,也有虚假。
首先真实的是,他得家破人亡,有恨意才有前进的动力。
李尚书通敌叛国,陈太师收到密令,领燕北军屠其九族,可却让李尚书的儿子逃走了。
小男孩满脸是血,疲累的向着燕北雪山逃去。
因为那里流传着一个“孤剑镇南疆”的传说,他想求那个白衣剑客为自己主持公道。
二十几个追兵马不停蹄的追着小男孩,可却永远在差一点抓到的时候,被小男孩逃脱。
他逃啊逃,直到逃到了雪地之上。
剑吟声起,二十几个追兵应声倒地,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追兵的血未有一滴能沾染到剑客的白衣,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小男孩,身后的雪地上却没有一个脚印。
小男孩愣神间白衣剑客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开口便是一个很幼稚的问题。
她问:“若我能完成你一个愿望,你想许什么愿?”
小男孩说:“我要无上的权利,我要我的仇人受尽折磨而死!”
“我可以完成你的愿望,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男孩说:“若能达成我心中所愿,莫说一件事,十件都行!”
“好,从今天起,你得做我的徒弟。”
小男孩说:“弟子李沉,拜见师尊。”
“嗯,李沉是吧?我叫……燕离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燕离人的弟子!”
“还有,以后不许再落泪。”
白衣剑客话罢便消失不见,身影再次出现之时,已在雪山之巅。
李沉看到忽然出现在山巅的身影,心中无比震撼。
他看了看满地的尸体与那一朵朵被风雪掩盖的血花,头也不回的向着山巅爬去。
燕北雪山的风雪好冷,但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的银色剑锋比满地的积雪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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