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甸甸的墨绿中镶进斑斑驳驳的黄色,淡黄草黄米黄橙黄明黄金黃,铸成了秋的高贵丰盈却又几分孤清的色彩。
古寺清凉,密林掩隐,小径匿隐,洞洞藏隐,石刻隐着玄机。小径曲折逶迤而不得相望。这是一座藏匿在深山老林的一座古寺,因为隐蔽还没有遭到破坏。
树林静悄悄的,凌云一个人无言的行进。一袭白衣,鸦黑的长发披肩,鬓发上戴了朵白色的绒花,素颜朝天。登山,拾级而上,她走的艰难,是因为她穿了双高跟鞋,不是为了美,而是为了虔诚,纵然不能像朝圣者那样一步一叩首,让额头的血浸着前行的足迹,那就让身上留下皮肉的痛楚吧。可这皮肉的痛并没有冲淡她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疼。她的眼前出现了父亲跳楼时血肉模糊的惨景。一阵眩晕,她扶着树干一阵呕吐。
休息了半晌,凌云环顾四周。崖上的石刻却又刺激了她的神经。“伤心切莫去凭窗,多了凄凉,年少轻狂,半世沉浮枉断肠。此情休再深追忆,只道平常,昨日回廊,风吹雨打旧海棠。”是风吗?你又在哪儿呀?可空山不见人,更不闻人语响。没有光影,没有香烛,只有凉浸浸的山风呜咽而过,原本就不热烈的日光被树木掩盖,透过缝隙,稀薄而苍白,一种远古般的沉寂便攫住了她的心,似远离了尘地,清净又悲凉。
父亲走了,季风不见了踪影。凌云去长影找了季风好几次,没有人告诉她季风去了哪里,只有门卫的大爷催促她离开,悄悄对她说季风犯了错,被押在哪不知道,让她别来找了,免得受牵连。而凌云自己,也被下放到海南去改造新天地,这个周日就要动身。
起身,凌云向山上走去。当她双手合十举头凝望祈祷,双手和额头触及了冰凉的地面时候,她止不住饮泣起来,她柔软的腰肢支撑起了她的胸膛和头颅,深切的悲哀无望直戳她原本柔弱善感的心。
山上一排的石洞,她钻洞出洞,出洞钻洞,洞洞相通,曲畅勾连。她合十祈祷,惟愿季风平安。
此刻,树影朦胧,那徘徊在凌云心头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清晰,风曾说,“我们都要好好的,不求来生能相遇,但愿今生长相依。”如今,纵膈在她们之间的,是季风杳无音讯的冰冷,仿佛是那久久不肯离去的冬季,在即将来临的春天里洒下漫天的飞雪,握住的却是一片苍凉。
曾经的诺言像树一样栽下,又像树一样伐倒,可最初的梦却依然拖着凌云倦怠的躯体缓缓地前行。
离了洞,缓缓下山,夕阳已经收起最后一抹余晖,黄昏的风在老林中逶迤穿插,像如泣如诉的洞箫,也像风筝在空中旋舞的啪啪啪声,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这是风在她身边吧,离他如此近,又如此的远,痛快的哭过,她显得平静,真切的祈求过,激动又空落,她无言的伫立,看老林在昼与夜的交替中变换,有瑟索枯黄的败叶,也有血红热烈的红枫,有衰草窸窣的呻吟,也有青果缀枝头的炫耀,有憔悴也有饱满。幽静中,有悠远浑厚的钟声响起,又似有低吟浅唱飘忽而至:“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凌云口中喃喃自语“问世间情为何物?”,她眼中浮现出和季风初见时的情形,季风饰演的焦仲卿,悲伤绝望,她现在又如何不是那般一样的心境,“孔雀东南飞,百里去不回,”风,我的爱人,就算再难重续前缘,也难再重逢相见,就让我站在光阴的这头,奈何桥上,三生石畔,独自思念!
凌云合十遥拜,冲着山下的潭水,纵身一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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