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新闻奖是美国新闻界最高奖,是众多新闻记者梦寐以求的奖项。1994年,南非“自由记者”凯文•卡特拍摄的一张照片——《苏丹的饥饿》,获得了普利策的“特写性新闻摄影”奖,然而获得奖项的凯文没有获得意料之中的荣誉和崇敬,而是在世人的指责和自我折磨的痛苦中苦苦挣扎了3个月后,留下年仅7岁的女儿,憾然离世。
那是1993年3月,凯文随联合国一个派发粮食的直升飞机去拍摄饿孚满地的苏丹的叛乱活动。飞机刚一降落,凯文就开始着手拍摄那些饥民,堆积成山无人收敛的尸体,在死亡线上无助挣扎的饥民,触目惊心满目疮痍的战场,凯文的心被那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场景所震憾,心里被无限悲凉充盈得沉甸甸的。为了能让自己从那种悲惨景象中放松片刻,他逃避地躲进了灌木丛。这时他听到一声细若游丝的哭泣,一个羸弱的小孩正艰难地向食品发放中心爬行,他每爬行一步就要歇息良久,以几乎觉察不到的速度行进着。正当凯文职业习惯性地蹲下来拍照时,一只秃鹰落在镜头里面,虎视眈眈地看着行将就木的孩子,期待着孩子成为它的美餐。凯文为了使自己的照片更具张力,更能震慑人心,他在那儿苦苦等待了20分钟,希望能够拍到那只鹰展开翅膀扑向孩子的镜头。而孩子一直顽强而迟缓地蠕动,苍鹰也有耐心地注视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美餐,凯文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矛盾的煎熬,终于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构想,匆匆拍完照片后,赶走了苍鹰,注视着小孩继续蹒跚而行。然后凯文无助地坐在一棵树下,点起一支烟呼喊着上帝的名字,放声恸哭。得了普利策奖之后,那张照片迅速传遍世界,人们在给予非洲人民巨大的同情之时,更加关注那个孩子的命运,有人指责凯文说他的冷漠其实就是孩子身边的另一只秃鹰。作为记者,凯文捕捉苦难,身临故事现场,屡屡出入生死之境,遭受无数视觉上的冲击和精神上的折磨。凯文心底柔软心存道义,视他人苦痛为自己苦痛,并且在这种痛苦折磨的深渊中难以自拔,当他无力改变这个世界也无力躲避精神煎熬的时候,世人对他的指责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有自杀解脱,永远逃离这些折磨和纷争。他在汽车的排气管上套了一截绿色软管,发动车子把废气导入车内,并在座位上留下一张纸条:“真的,真的对不起大家,生活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欢乐的程度。”
凯文的去世引起了世人的极大争论,一个新闻工作者是应该追求“好新闻“、“精彩的镜头”,是应该忠于职守将职业道德放在第一位,是该为了新闻的真实性和突出性眼睁睁看着生命垂危的孩子在秃鹰面前挣扎,还是应该把人道主义放在第一位,放弃一个好新闻的机会,放弃一个打动世人让世人产生共鸣的好机会,只是仅仅对一个孩子施以援手。多年后凯文的女儿说,她觉得父亲凯文就是那个无力前行的孩子,而整个世界则是那只秃鹰。2004年,导演Dan Krauss 拍摄了纪录片《凯文卡特之死,砰砰俱乐部的悲剧》,这部在多个摄影节获奖的记录短片,试图探讨这样一个话题:处于极端状态下的记者们,他们对人类所经受的痛苦的目击和记录是不是比他们简单施以援手更重要? 我愿意相信当时的凯文满心悲凉,却深觉仅靠自己微薄之力无法改变世界,凯文坚信照片真的可以改变现实,就好像《战火中的女孩》在越战期间发挥的作用一样,那个被美军燃烧弹袭击后的越南女孩挣脱被烧着的衣服,赤身裸体张开手臂撕心裂肺的从路上跑来,那时候一张照片改变了政策,改变了战争的走向,促使越战提前半年结束。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太有限了,所以他虔诚希望达到同样的目标,希望能够通过这个秃鹫和小孩所表现出来的各种矛盾达到了极致的震憾照片,引起对世人对非洲的关注,从而帮助这个国家克服困难。而这张照片则完美地实现了他的理想,虽然带给了他自己毁灭。
我愿意相信凯文是伟大的记者,而不仅仅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弱者,他用他的生命换来的照片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让我们向凯文致敬吧,以慰他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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