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来电

作者: 卯时的苏打水 | 来源:发表于2022-06-28 16:46 被阅读0次

    作为一个乐于混吃等死的无业游民,我除了每天晚上像大爷大妈一样饭后散步消消食外,我的生活半径就圈在了这巴掌大的公寓里。

    这天,手机里大雨预警的短信和阴沉的天气同时袭来,打破了我刚刚踏出门时的心情。我看看天,失落的摇了摇头。生活就是这样,让本就平庸的日常,变得更加乏味枯燥。

    外面狂风大作,把已经有几日没人收拾的垃圾吹上十几层楼那么高,窗户被风打的啪啪响,像有几十个淘气的熊孩子在早晨敲我的窗户,恼人而惊恐。我捂着吃成椭圆形的小腹,坐在阳台旁的地上,点燃了一枝香烟。我之所以规律的每天饭后出门,就是想戒掉饭后一根烟的坏习惯。只是诫掉这个时间而已,我没有勇气将它彻底诫掉。

    看着外面的风卷着垃圾一圈圈往上飞,像极了一个行为艺术,垃圾都能飞的更高,而我却只能在这混吃等死。天渐渐暗了下来,雨也巧合的同步而来,又大又密的雨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我陷入沉思的思绪,猛然被手边的手机吵醒。

    一个陌生的号码,从未见过。很奇怪,除了父母和外卖竟然会有人给我打电话,连推销和广告都放弃的人,我想不出除了打错号码之外,谁会给我打电话。我疑惑的按下接听,里面没有立即传出声音,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沉默了约有十秒钟的时间。正当我打算一挂了之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好,是人吗?

    人?什么鬼?这个人是在恶作剧吗?一股疑惑夹杂着不满让我口气不好的回答说:“你这意思就是你不是人了?”

    对面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可能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够了,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好吧!我才不信鬼能打电话,忽悠鬼呢!

    别挂电话,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我来了兴趣,证明自己不是人的故事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特别对我这个喜欢足不出户的人来说更是难能可贵。我提高了嗓门嘲弄的回答道:“怎么证明,说出来我听听。”

    “你来后街酒吧,我在那里,你进门就能看到”。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我的疑惑和好奇心才升到边际效应的半山腰,没到顶峰就嘎然而止,失落中夹杂着被人愚弄的愤恨,像有个恶毒的巫婆在拿一把针扎我的后背,浑身不舒服,坐立难安。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像南北方讨论豆花是甜还是咸般永远不会有结果。看着外面的大雨渐渐变小,本来均式的争论,开始出现了倾斜,或许咸豆花才是正途,我拿起雨伞出了门,敲定了一个答案,给自己出门找了个不算理由的背书。

    后街酒吧离我家不远,是个24小时营业的酒吧,听起来像极了7-11,属于黑夜的酒吧不知为何非要在白天探寻城市的孤独。或许因为它本身就在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整日不见阳光,让在白天也想逃避钢铁森林的人也有个安静的归处。推开沉重的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大多数人都在默默的喝酒,或伏在桌上麻醉的睡去。到底那个不是人的存在是个是玩笑还是真实,我扫了一圈后,注意力被一个女子吸引了。在她的桌前有一堆喝过酒瓶,甚至连地上都是,她自己却还在慢慢的喝,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走过去,看着她,黑色的便装下,干净的短发和清爽的脸庞,涂着不和谐的大红唇色,但是已经在和酒杯的接触中斑斑驳驳。她抬起头看着我,无神而涣散的眼光散射的打量着我,她在极力的把精神集中,不让醉意把自己吞噬的太赤裸裸,但是那双大眼睛像一个裂缝让心灵的疲态和伤感流到了我心里。

    “不是人,是什么?”

    “酒鬼,算人吗?”

    “不算外在的人,但是算一个真实的灵魂。”

    “真扯,跟酒鬼谈论灵魂,就像和风尘女子谈从良一样的不靠谱。”

    “这么些年了,你不声不响的走,还能鬼一样的回来,靠谱这事或许就不在你的字典里。”

    这时她身子一颤,慢慢的抬起头,我觉得她认出我了。然后,她站起来,转身就要走。我问她:“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再有消息?”她说:“或许在我下次喝醉时才有勇气拨你电话时。”我叹息道:“或许你需要的不是勇气,而是给过去一个借口。”

    时间回到五年前,一家三口半自驾在小镇的郊外。为什么是三口半,那半口在她肚子里,我们第二个孩子。天气很暖,阳光沿着海岸线撒下幸福的味道,盘山公路下面的波涛在反复冲刷着峭壁岩石。热衷于驾驶的实习生,不顾我的反对,罗列出车少风景好等借口后,看我还是没有应予的余地,便把孕妇不能生气的杀招拿了出来。我无奈的停车从驾驶座上让了出来。

    她的驾驶技术虽然不甚好,但是在车少宽阔的道路上应该也绰绰有余,我盯了一会儿,闭上眼想打个盹,这几天外出旅游实在是累了,尤其还要照顾一个脾气不好的大肚子。难得有个闲可以偷一下,我怎么能不下手。然后随着一声惨叫,我还来不及睁开眼,就被一股冲击打乱了意识,陷入了昏迷。等我醒来是时,我身上的痛不及我失去孩子的痛万分之一,还有她永远失去生育能力的自责和愧疚,在我心里反复的剜割。

    处理完后续所有的事情,回到家里,我们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是生活总要继续,不能因为人生的意外就把人生过成了死局。我尝试主动和她说话,或是幽默或是肉麻,但她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僵硬的表情让我看了更加难过。过度的迎合,封闭的内心,一如关上的铁门还被灰尘塞满了缝隙。

    直到有一天,早就注定的不辞而别来到时,我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有些解脱。看着她留下的信,我久久不语,把自己关在家里。或许离开是她和我的解脱,也是一种封闭,一个离开家去更大牢笼,而我困在原地,期许她有天能回来,以至于让自己能不离开就寸步不离。

    而后街酒吧的她,听完我说的话,并没有迟疑太久,决然的离开了。我坐在她刚刚离开的坐位上,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我离开座位走向吧台,问调酒师:“这个酒吧开业多久了?”调酒师是个老大叔,他慢悠悠的回答:“大概四年前开业的,说来也奇怪,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做生意的老板,24小时营业,还选在一个这么不起眼的角落。”

    “你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常年不见的人,不过据说是个女人,大家都没见过。”

    我心里似乎有了底,走出了这个酒吧。当第二天入夜再来时,一份转让的广告贴在了酒店的大门上。我看着那张纸,自嘲的笑。

    一年后,同样的位置,后街酒吧又开业了。只不过这次,它只在下雨的夜晚才开门。我坐在它每个营业的雨夜,一直在等一个人。有一天,门开了,深夜的雨似曾相识,手边的电话响了,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过是一个再熟悉不过声音:“你抬头,我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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