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菜刀的秆子

作者: 0593939e98ef | 来源:发表于2017-08-03 19:01 被阅读23次
    图片/书绿梨

    秆子趴在柴火垛上,大气不敢出,额头渗着圆圆的汗珠,这些汗珠子越来越大,到达它的极限后,便顺着秆子黝黑而轮廓分明的脸庞流下来,滴到他哆嗦个不停的手上。这双手拿了多年的锄头和锅铲,宽厚有力,虽有多处茧子但异常温暖,此刻手里紧握的却是一把菜刀,刀刃还散发着鱼的腥味。

    为了等这一刻,秆子一个月来食不入味、寝难入眠。他很紧张,也很想变怂,可一想到整日闷在屋里不敢出门的妹妹小穗,他眼里就露出凶狠。秆子不停地给自己鼓气,我没得选择,我必须这么做。

    柴火垛另一边,阿福正和一个男的笑着打哈哈。明亮的月光不羞怯地照着阿福,衣领无力地耷拉在胸前,裤边被随意地卷起,脚下踏着发黑的凉鞋。

    秆子家临着大街,有正门和旁门,正门是饭馆入口,旁门是自家人过的。正门上头“秆子饭馆”四个大字在木招牌上向每个路过的人招手,因为这个招牌,秆子还跟爸妈大吵了一架。秆子在学校被同学嘲笑以后,回家就哭喊着让饭馆换名字,秆子爸上去就是一巴掌,用结实的臂膀把秆子提溜到院子中间,开始大声教育起来。

    “毛长齐了?敢和老子对抗了?”

    “用你的名字来给饭馆起名是为你好!将来这家业你不继承谁来继承?”

        秆子家世代做饭,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给蹲在地上的秆子和小穗讲家族的历史,哪一代远近闻名,哪一代见过皇上。秆子总是咬着一根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小穗则是低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

    阿福家在秆子家旁边的小胡同里,阿福和秆子一样大,秆子有妹妹小穗,阿福有姐姐红红。秆子爸和秆子妈整天忙得不得了,秆子和小穗就叫阿福和红红过来玩,阿福家不比秆子家富裕,他们姐弟俩乐意坐在这大房子里。经过秆子同意,他们可以摸任意自己觉得稀罕的物件儿。

    小时候四个孩子围坐成一圈打打闹闹,长大点后阿福就提议男女分开,小穗和红红不能参与他和秆子的男生游戏。红红就带着小穗到一边去,拿出纸张教小穗画画写字。

    一天放学后,阿福拉着红红冲向秆子家,任红红一路挣扎也不愿透露自己所谓的大秘密。他推开秆子家的旁门,大声喊:“叔,秆子和小穗回来没?”秆子爸在里屋边切菜边应着:“是阿福啊,他们在屋里写作业呢!”阿福又拽起红红一头冲进堂屋。

    “先别写了!我有大计划要宣布!”阿福肉嘟嘟的肥手叉在腰上,一副神气的样子。

    秆子最瞧不得阿福在自己面前耍神秘,或者说是在小穗和红红面前。“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在我们这儿装什么,快点,别耽搁我抄作业!”

    阿福撇撇嘴,向他们三个招了招手,趴在他们耳边说:“我们拜把子吧!”

    红红往身边凳子上用力一坐,不屑地笑,“指定是跟着别人学的吧,现在学校就兴这个。我们四个可是一起长大的,拜把子没必要,本来就够亲的了。”

    秆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叫着:“好!就咱们这交情,必须拜!”他又望向眨巴大眼睛的小穗,轻声问她:“小穗,你想不想?”

    小穗捏着衣角,看着秆子说:“听哥的!”

    阿福欢喜地从布包里掏出四块大小相似的石头,自己选了一块,其他三块分给秆子他们。四个人排成一排站在八仙桌前面,把石头放在桌子上的四碗水边。“喝一口!”阿福一声令下,他们各自喝了一大口水,“跟着我做!”傻眼的秆子、小穗和红红赶紧跟着阿福一起把剩下的水都倒在自己的石头上。接着阿福的石头给了小穗,小穗的给了红红,红红的给了秆子,秆子的给了阿福。

    阿福乐呵呵地鼓掌,红红问:“这就好了?”

    “好了。”

    “不是要割手指流血的吗?”

    “你敢吗?”

    “哼,是你不敢吧,谁还不知道你最怕疼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辩论,他们终于决定听红红的,按年龄排序。红红是老大,秆子比阿福早生三个月,秆子是老二,阿福老三,小穗老四。

    就这样,他们四个成了最好的朋友,上下学都一起走。阿福在外面吹牛,我们四个可是拜过把子的,男女都有,阴阳相加,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们。

    时光匆匆,转眼间四个孩子都到了正值青春的年纪。

    阿福天天吊儿郎当的,跟着一些他所谓的哥们儿跑来跑去,留遮眼的头发,穿不合身的衣服。秆子帮家里干农活,给爸妈帮做菜,身体日益强壮,路上的女孩要是撞见了下地回来光着膀子的秆子,都要脸红一番。

    红红总是扎着高高的辫子,穿红衣,悄然一笑,朱唇白齿,是人都想多看两眼。小穗还是儿时模样,满脸娇羞,眉目间皆传情。

    红红喊秆子和小穗:“走,上街去!”四个大好年华的青年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秆子抹了把汗,眯着眼看看天上的太阳,“这天热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见这话,阿福连忙帮腔:“就是,这么热,我姐非要说出来走走,等会死在路上了。”

    红红给了阿福一个脑瓜崩,揪着阿福的耳朵,“胡说什么呢?啊?老大的话都不听了?”

    “听,听,听,你快松手啊姐。”

    秆子哈哈大笑,小穗捂着嘴偷乐,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肩膀有节奏地上下起伏。

    阿福尖叫求饶的同时,隔着红红的纱料裙子看见了笑着的小穗,待红红松开手,他摆出平日里的流氓腔调:“小穗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红红一把将小穗扯过来,搂着小穗的胳膊,对阿福说:“别想欺负我妹妹,你这么说,你姐我就不漂亮了?”红红抬起手,作出朝阿福打过去的姿势。

    阿福飞快向前跑过去,“漂亮,我姐最漂亮!”

    他们三个跟在后面对着阿福狼狈的背影笑个不停。

    这天晚上,秆子正在自己床上和蚊子玩躲猫猫的游戏,忽然听见“哥!”的喊声,他下床穿了鞋,跑到厨屋,只看见小穗穿着不整地坐在地上,旁边有鲜红的一滩血。秆子立刻跑出门外,一个黑影闪进了小胡同,他跟着进去,打算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这胡同里只阿福一家,他没地方躲。黑暗里他看不见人,只听见前方阿福家大门响了,阿福家的狗汪汪叫个不停。

    秆子忐忑着回到家,关上厨屋的门,秆子妈在屋里喊:“秆子,小穗,你们俩干啥呢,快点睡觉了啊!”小穗对秆子连连摆手,摇头示意,秆子便大声应着:“知道了妈,我们马上就回屋睡了。”

    秆子给小穗拉好衣服,迫不及待地问她:“谁干的?”

    小穗抱着腿,只流泪不说话。

    “你告诉我,有哥在,你怕啥!”

    小穗抱住秆子,泪水浸湿了秆子身上的薄汗衫。

    “是不是,是不是阿,阿福?”秆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自己实在不敢想象这个答案。

    可是,小穗点头了,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就是这一个点头,让秆子的心由酷热变得冰凉,此时只能听到外面的蝉叫声和小穗的啜泣声。

    秆子怜爱地看着哭肿了眼睛的小穗,“你怎么不早叫我呢?这可是咱家,也就阿福有这个胆儿了。”

    小穗指指旁边扔的白布块,阿福塞进了她的嘴里。

    “这个王八蛋!”

    小穗拉着秆子,哭泣地求他:“哥,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就连咱爸妈都不行,求你了哥!”

    秆子抱着她,“哥知道,哥知道。”

    想到这儿,秆子握紧了拳头,手上的菜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阿福仍旧与那人在闲聊着,秆子瞪大眼珠,盯着这个多年的好兄弟。

    终于,那人跟阿福作了别,往西边走去。秆子站起身来,刚要冲出去,被人拽了下来,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回头看发现是红红。他想争辩,红红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秆子扭头看去,阿福已经不知去向。他懊恼地给了柴火垛一个狠狠的拳头。

    红红拉着他跑到东头一片平时没人去的杂草地那儿,没等他开口,红红就说:“我前几天去找小穗了,我看她精神不太好,问了好大一会儿问出原因了。”

    秆子不说话,就是立在那儿,一副满身火气的样子。

    红红接着说:“都是阿福的错,但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个事儿,你就当看在红红姐的面上。”

    “那阿福怎么就没看在我的面上呢?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他对小穗做出这种事!”

    “我也没敢想到啊,阿福现在跟着别人学坏了,以后我一定把他调教好,我家就阿福一个儿子,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没了儿子会怎么样,你听红红姐的话好不好?小穗那儿我会安顿好的。”

    “其他事,你说什么我都听,这件事,我忍不了,就算会犯罪我也不能忍着。”

    “难道你要让红红姐看着两个最爱的弟弟双双走上歧途吗?”

    秆子深呼吸着,没有答复,一脸坚定。

    红红解开衣扣,露出白嫩的肌肤,如玉般的脖颈在月光的映衬下出现在秆子眼前。

    秆子连忙后退:“红红姐,你这是干啥,我可不干阿福那货干的勾当。”

    红红一把拉住秆子的左手按在自己身上,两人受力一起倒在草地上。秆子扔下右手里的菜刀,身体往旁边靠了靠,红红说:“既然你不肯原谅,那我就不能让事情再恶化下去,阿福要了小穗,你要了我,就算扯平了。”

    这时红红已经脱掉了简单的红裙,白花花的大腿使秆子直咽口水,红红伸手要拿掉胸前的裹布时,秆子捡起红裙,胡乱盖到红红身上。

    “红红姐,我不可能这么做的,你快穿上吧,我先走了。”说完秆子就拿着菜刀跑了。

    红红哭了两声,顾不得擦眼泪,慌忙穿上衣服朝家跑去。

    秆子到阿福家,喊阿福出来逛逛,阿福看了看秆子的眼睛,赶紧低下了头,“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和秆子哥逛吧,忙了一天都该睡觉了。”说罢阿福作模样打了个哈欠。

    “不晚,走吧。”秆子左手躲闪着菜刀,右手拉着阿福。

    他们正好撞上跑回来的红红,红红看见他们,笑着问:“你们去哪儿?干啥去呀?”

    阿福答着:“秆子哥说要和我去逛逛。”

    红红说:“那我一起去。”

    秆子看了她一眼,“红红姐,咱们的老规矩,男女分开,我们俩有私事要谈,你过来不方便。”

    红红在后面看着他们前行的背影,泪流满面,她心想,不行,不行,我一定得阻止他。红红悄悄跟着秆子和阿福。

    秆子来到了刚开始趴的柴火垛边,从里面拿了两瓶酒,递给阿福一瓶。

    “阿福,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吧?”

    “我记得是没有。”

    “想想之前多好啊,我们四个无忧无虑的,长大了就是不行。”

    “现在也好啊,秆子哥什么时候想喝酒了叫我,我随时奉陪,我们可是拜过把子一起长大的。”

    “是呀,我们还拜过把子呢!”

    秆子转身要拿菜刀,扭头砍向阿福的时候,阿福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菜刀落下的一瞬间,红红冲了过来,刀落在了红红挺拔的后背上,大红的裙子被血染得颜色更深一层。

    秆子吓得丢掉了菜刀,抱住红红,“红红姐,红红姐!”

    阿福推开秆子,“滚!”

    秆子向阿福跺过去,他们厮打在一起。红红忍痛叫着:“别打了!”

    他们赶快扑在红红面前,红红皱着眉头,“我只希望我们四个能好好的,小穗的事,只能有我们四个知道,别再折腾了。阿福,我们一辈子都对不起小穗,你这一刀,姐替你挨了,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想。”

    阿福卧在柴火堆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不起,对不起。”

    秆子背起红红向诊所跑,红红趴在秆子背上,“秆子,记住,这是我拿刀没拿牢稳,举起来的时候掉在后背上了。”秆子闷声流着泪,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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