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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无钦又做了同样的梦。

他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梦到这只彩色的蝴蝶了，每次都是一阵幽香袭来，黄白相间的蝴蝶在他身边起舞，然后停留在他的指尖，任他逗弄玩耍。

可这蝴蝶也调皮得很，又忽左忽右的飞开，在不远处化身成一个曼妙女子，轻纱薄透，笑意盈盈。可每次风无钦想靠近看清楚她的脸时，梦却醒了。

风无钦陷入了沉思，总觉得这不是一个梦，因为在现实中，他也闻到过这种幽香，每次只要自己遇到困难或者麻烦，就会有一缕幽香袭来，然后他就犹如神助，很快能扭转局势。

还记得那次在战场上，他们中了敌军的圈套，被对方团团围住，差点就被对方活捉。

就在风无钦都自认为必败无疑时，一阵幽香袭来，他感觉自己得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硬是把对方的包围圈撕出了一个口子，带着他的部队完美的撤出来了。

自己这些年能处处打胜战，让敌人闻风丧胆，后来西北边界能安稳下来，还真是与这缕神奇的幽香有着密切关系。

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这个重复的梦，再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女子的脸都没有看清楚，更谈不上去寻访她，想到这里，风无钦有些失落。

2

“将军，你该起身更衣，去上朝了。”贴身侍卫小林在房门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小林的声音拉回了风无钦遥远的思绪，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这女子是谁，为什么总做同样的梦，这是他多年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将军，时间来不及了，不然那些老臣又该说你自视清高，完全不把皇上和他们放在眼里。”门外小林焦急地催促着。

风无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很无奈地起床收拾，他镇守西北部边疆多年，抵御了多少外敌的侵入，打了多少次胜战，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可现在世道刚刚太平，林督军就搜罗了一大堆莫须有的证据，说他长驻西北，势力过大，生了二心要造反。把他告到了皇帝那里，皇帝也偏听偏信，一道圣旨把他召回了京城。

风无钦觉得特别可笑，自己辛辛苦苦驻守边疆这么多年，势力是在渐渐扩大，那也是自己在战场上血拼出来的。没想到现在提起风无钦的名号，不仅让外族的人闻风丧胆，更是让内部人也提心吊胆。

可林督军是何许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心眼极小的势利小人而已。仗着自己是皇帝亲派的督军，在军中指手划脚，可他一不懂行军作战，二不懂天时地利，不听他的他还记恨于心。

这些年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风无钦尽可能地迁就他，可这样并没有让他反省自己，而是这一年多战事平息后，他反而多方生事，到处敛财供自己挥霍。

就在前段时间，风无钦实在看不下去，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没想到这次彻底把他激怒了，他觉得太平盛世，自己完全可以取代风无钦，于是他苦心收集风无钦平日没注意细节的证据，一纸奏折告到了皇帝那里。

风无钦虽然被召回了京城，但他自认为问心无愧，所以即使在京城他也没有改变在军营中雷厉风行的习惯。他麻利的收拾好之后，威风凛凛的站在小林跟前，跟平常巡视军营一样，霸气地说：“出发！”

小林看了一眼风无钦的气势，不无担心地提醒道：“将军，这是在京城，你还是把气势压一压，现在林督军到处传你坏说，那些文官都看你不顺眼，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我向来行得端，走得正，怕什么？难道他们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风无钦自认为没有做出半点对不起朝廷的地方，皇帝肯定可以还他清白的。

可他忽略了一点，任何位置的人都害怕别人功高盖主，对于太强势的军中将领，皇帝也是忌惮的。尤其现在西北边界那些小国不是听着皇帝的名号不敢进犯，而是听了他风无钦的名号。

皇帝看了林督军的奏折，他认为大臣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任由风无钦在西北坐大，有遭一日联合外族拥兵自重，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就为时已晚。

可风无钦不这样想，他认为自己赤胆忠心，日月可鉴，皇帝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小林也知道将军无二心，但如果有人成心陷害，还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必须提醒将军才行。

“还真不好说，这些文臣的嘴都是唇枪舌剑，我们好端端地在西北镇守，没招谁惹谁，还不是把我们召回了京城，这里是天子脚下，像林督军那样的人很多，随时都有人把我们的言行告诉皇帝，还是谨言慎行点好。”

小林心中虽然不服气，但他还是要以将军的安全为主，毕竟武将善打不善言，虽然他在西北有几十万边军，万一在京城出了问题，那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跟随将军回京城的时候，可是跟弟兄们保证过，一定要保护好将军的安全，所以他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时刻刻提醒将军防那些明枪暗箭。

两人各怀心事，一会儿就走到了宫门口，小林级别不够，只能在外面等待。风无钦一个人往里走，不时有几个文臣笑意盈盈地跟他打招呼，转头又低声交谈着什么。

风无钦知道这些人都是笑面虎，他不善于虚情假意的应付，只能默默地往大殿上走去。他舞刀弄枪还行，但一旦牵涉到这些尔虞我诈的朝政，还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整个朝会大家都围绕林督军的奏折，在毫无避讳的弹劾风无钦。有人说他独自坐拥西北，一旦心生二意，将会动摇国之根基。有人说他自视有功，狂妄自大，不把皇上和朝廷放在眼里。有人说该收了他的兵权，让他留在京城。

皇帝坐在高位上，面色阴沉。下面的文臣吵成了一锅粥，最终也没有结论，而风无钦面对这些莫须有的猜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打仗可以，可打嘴仗风无钦真的不擅长。

风无钦没有为自己辩解，皇帝问他有什么想法时，他只说了一句：“启奏陛下，臣绝无二心，还请明查！”皇帝也不好定夺，只好宣布暂时退朝。

风无钦跟着人群往外走，这些年他确实习惯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真诚，难道真的只有交出兵权吗？

可自己一介武将，没有兵权，不上战场，又能干什么呢？他希望皇帝不要那么昏庸，不要被这些文臣的话左右，多给自己一些信任。

3

可风无钦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他没有等来皇帝的信任和明查，而是等到了奉了皇帝密旨的暗卫。

子夜时分，几十个黑衣人围住了皇帝新赐的风将军府，带头的人一挥手，几十支带着火光的箭射进了府内，顿时风府燃起了熊熊烈火。

风无钦本来就没有打算在京城长住，他始终认为西北才是他的家，所以风府除了小林和风无钦，就是皇帝给他安排的一个老管家。

夜色深沉，三个人都已经熟睡，最后还是小林警惕性高一些，在大火还没有烧进卧房之前，被烟呛醒。他发现风府火光冲天，来不及细想，赶紧拿起一旁的大刀向风无钦的居室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将军，着火了！快跑！”可他刚出房门，带着火的箭头一支又一支地射了过来，小林拼命拿刀抵挡，才跑到了风无钦的居室。

风无钦的居室外围火势比别的地方大，整个房梁都烧着了，按照他多年在战场上的警惕性，不可能没有发现，现在室内没有任何动静，是不是将军已经出了意外？

小林不敢细想，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却发现门上竟然挂着一把大锁。小林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整个府邸只有三个人，自己没有挂锁，将军不可能把自己锁到里面，那就只有那个老管家了。

再加上这莫名的大火，小林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看来今晚要葬身在这里了，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是拼死也要把将军带出去。

小林拿起刀，一刀下去把锁砍断了，他推开门，一阵青烟热浪扑面而来，他迅速捂着口鼻，伏低身子往房中走去。

他发现风无钦躺在地上，人已经晕了过去，双腿被烧断的房梁砸中。小林惊呼着拍打着他的脸大喊：“将军，将军……”

风无钦微弱的气息传来：“别管我，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说完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小林没有时间思考，头顶上的火越烧越旺，另一根房梁也快掉下来了。他用尽全力把风无钦身上的房梁搬开，背起他朝门外走去。

他刚出门，几支箭就射了过来，他一手拿着刀挡箭，一手全力护着风无钦，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很快小林身上中了好几支箭，倒了下去。

风无钦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摔疼再次把他唤醒，腿上传来的巨疼让他无法动弹，府中的大火浓烟让他睁不开眼睛，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小林身中多箭躺在地上。

他用手探了探小林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气息了，风无钦长叹了一口气，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小林跟随自己驰骋沙场十多年，一身武艺，打了无数胜仗，立下了汗马功劳，多少次在枪林箭雨的战场中都未曾伤得分毫，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大意，把他的命葬送在宵小之手。

风无钦的心伤透了，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4

风无钦再次闻到了那熟悉的幽香，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想着自己快要死了，应该是梦中的那只蝴蝶来接他了吧。

可这次他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洁白如玉的肌肤，俊美无双的面容，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风无钦正呆呆地看着她，还没有完全把她和梦中的女子联系起来，这时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他回过神来，用手摸了一把那张漂亮的脸，不无惋惜地说：“我都死了，才看清楚这张脸，你也来得太迟了。”

女子本来挺难过，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把她逗笑了，轻嗔道：“谁说你死了？凤蝶是来救你的！”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火，这么多的箭，我们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少年的人都出不去，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来去自由？”

“你不要说话，一切看我的就好！出去了我们再说。”

只见凤蝶把风无钦的头发削了一缕，嘴中念念有词，很快另一个风无钦出现了，她把他放入大火中，然后背着受伤的风无钦一跃而起，用遮眼法飞出了风府。

大火烧了两个时辰之后，黑衣人进风府扑灭了大火，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回皇宫复命去了。

终于解决了心头之患，皇帝虽然内心很高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颁下旨意，传送九边。先是颂扬肯定了风无钦的功绩，又对他意外丧生深感惋惜，然后还给他的旧部赏赐了很多金帛，安抚军心。

5

云雾山上，风无钦躺在床上养伤，他的腿还不能动，凤蝶尽心尽力地在旁边照顾他。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说：“凤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凤蝶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他说：“将军几次救命之恩，凤蝶铭记于心，这些年我苦心修炼，才能修成人，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我才找到了你。”

“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和故事，那你说来听听。”风无钦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和凤蝶的过往。

凤蝶陷入沉思，轻启朱唇，缓缓道来。

五百年前，风无钦那一世是一个樵夫，有一天他去山里砍柴，发现旁边的矮树枝上有一只毛毛虫蛹，正在破茧成蝶。

樵夫的日子孤独而贫穷，他认真地看着虫蛹的变化，在那时，他觉得这就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享受。

正在这时一只麻雀飞过，直接朝刚化成的幼蝶扑了过去，樵夫吓了一跳，拿起手中的扁担把麻雀赶走了，虚弱的幼蝶才得以生存下来。

“那只幼蝶就是我，如果没有你的及时阻止，这世上已经没有我了。那一世，你砍柴，我就在你身边飞舞，我们就这样相伴了一生。”

凤蝶的思绪回到了以前，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两个人都是开心的。

“那后来呢？这些我都不记得了，说点我知道的，让我也开心一下。”此刻的风无钦像一个孩子，急需要知道下文。

“后来我苦心修炼，终于变成了人，可是我找不到你了，直到这一世……”凤蝶又开始了回忆。

十几年前，凤蝶为了找到风无钦，来到了西北。可因为她生得漂亮，被一只千年的蜈蚣精看中，非要抢回去成亲。

凤蝶不是蜈蚣精的对手，她被强行抓到了蜈蚣洞，强逼着入洞房。凤蝶为了保全自己，只好散尽了自己的幽香，迷晕了蜈蚣精，才得以逃脱出来。

可逃出来的凤蝶非常虚弱，她既害怕蜈蚣精追来，又担心自己遇到别的危险，正想着如何逃脱时，她突然听到马蹄“嗒嗒”地声音，于是她用尽全身的力量飞到了来人的马鞍上。

就在这时，凤蝶闻到了那种久违的气息，她心心念念寻了几百年的人就这样遇见了。可这一世他是一个镇守西北的大将军，没有那种与蝴蝶玩耍的闲情逸致，满脑子都是军国大事。

就这样凤蝶跟着他的马回到了军营，从此就在他身边长驻下来了。尽管他从来都不在意在他身边飞来飞去的蝴蝶，但凤蝶就这样默默地守着他。

在他遇到难处时及时帮他一把，偶尔潜入他的梦中，跟他玩耍片刻，享受那种相聚的时光。凤蝶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守护他，回报他！

可没想到这次入京城，他居然遇上了生命危险，可惜自己因为长途跋涉，耗去了太多的功力，这几天还在修炼，晚去了半步，导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连命都没了。

凤蝶说到这里，内心很自责，如果自己早到一些，他就不用受这份罪了，不知不觉眼圈又红了。

风无钦长叹一声说：“想我风无钦十四岁从军，征战沙场十余年，戎马半生，打过无数胜战，却因不懂官场变通，落到如此下场，又怎能怪你！”

凤蝶擦了一把眼泪说：“现在好了，我用你的头发幻化成假体，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从此世间再无风无钦，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

“这样也好，我也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日子，从此风无钦已死，我叫风鸣，跟你寻一处清静之地，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凤蝶羞涩地点了点头，风无钦顺势把她搂进了怀里。

尾声

半年后，在地处西北的云雾山脚下，多了一间夫妻客栈，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

来往的客人都愿意在此稍作停留，喝上一杯老板娘泡的云雾山茶，吃一碗老板做的西北面食，诉说着南来北往的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