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载(公元744年),被唐玄宗赐金放还的李白,留下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后离开了长安城。
与此同时,东都洛阳城里,刚过而立之年的杜甫还在困顿中养望。
这一年夏天,李白出长安后顺着黄河东游,入秋时分进入梁、宋一带(今河南开封市、商丘市),在陈留(今河南开封陈留镇),遇见了杜甫。中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最伟大的相遇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发生了。
在今天,无数后人依然在畅想,公元744年的这个秋天,在陈留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是多么的光芒万丈。
闻一多先生在《唐诗杂论》中写道:
我们该当品三通画角,发三通擂鼓,然后提起笔来蘸饱了金墨,大书而特书……我们再逼紧我们的想像,譬如说,青天里太阳和月亮走碰了头,那麽,尘世上不知要焚起多少香桉,不知有多少人要望天遥拜,说是皇天的祥瑞。如今李白和杜甫—诗中的两曜,噼面走来了,我们看去,不比那天空的异瑞一样的神奇,一样的有重大的意义吗?所以假如我们有法子追究,我们定要把两人行踪的线索,如何拐弯抹角,时合时离,如何越走越近,终于两条路线会合交叉了——统统都记录下来。
人们没法不去一遍又一遍的幻想这一场相遇的种种场景。自古以来,在同一领域的巅峰人物难以相见,他们总是在各自的时代孤独的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在英国,莎士比亚死去了两百三十八年后王尔德才降生于世;在法国,维克多·雨果和加缪分别处在资产阶级革命和一二次世界大战的漩涡;在美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马克吐温去世时,后来写下《老人与海》的海明威才刚刚年满十一岁……
纵观世界文学史,再也没有像李杜一样在同一时代处在同一巅峰的人物了,即便是并立宋词巅峰的两大词人苏轼与辛弃疾,他们也生活在相差了数十年的南北宋不同时期。
对于这次相遇,杜甫是无比激动的,这个时候,李白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了,而杜甫在诗坛才刚刚崭露头角。对于此时的杜甫来讲,李白不仅仅是前辈,也是偶像。
诗坛地位和名声的差距并没有成为杜甫和李白交结的阻碍,相似的理想抱负及诗歌天才之间命运的吸引让二人很快成了至交。二人与当时的另一位大诗人高适一起,在梁、宋一带游览打猎,放歌纵酒。在这期间,杜甫与李白“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天宝四载(公元745年),杜甫在齐州(今山东济南)又见到了李白,此时李白经过一年的寻仙访道、符箓学习已经正式成为了一位道士。再次见到李白的杜甫写下了第二首《赠李白》: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之后齐州离别时,李白也写了一首《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赠别杜甫: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天宝五载(公元746年),在饭颗山两人最后一次相见,这一次相遇我们已经无法从史料上找到任何记载和考据。只有李白的一首《戏赠杜甫》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
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饭颗山一别,竟成永诀,此后我们能看到的就是杜甫一次又一次的怀念着李白,写下了《梦李白》(二首),《天末怀李白》,《春日忆李白》,《冬日有怀李白》等脍炙人口的诗句。而谪仙人李白在永王李璘之乱后,夜郎流放赦还途中,酒醉捉月落水失踪,就此成为文学史上的绝唱。
注:天宝三载至十五载之间,纪年用“载”不用年。安史之乱后,唐朝继续维系虚假繁荣的气象,唐玄宗以为大唐进入了如“唐虞之治”一般的新盛世。于是从拨乱反正和表达美好愿望的角度出发,依照《尔雅释天》中“周曰年,唐虞曰载”的说法,改“年”为“载”纪年。
本文首发于头条号:约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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