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谁呀,几点了还打电话?”秀芹嘟嘟囔囔地,推了推身边的丈夫,让他起来接电话。丈夫不满地晃了一下身子,说“你怎么不接?”
“你离电话近!废话!”秀芹一下子火了,索性披衣下床,绕到丈夫旁边的小桌,没好气地抓起电话,吼道:“谁呀?”
对面没有声音。秀芹烦躁地喊了一句:“神经病!”就要撂下电话,可对面突然出现一丝哭音,然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哀哀地叫了一声“婶儿……”。
“谁、谁呀?”秀芹一下子清醒不少,可是一时想不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
“我、我是徐、徐颖,是秀芹婶儿吧?”
“徐颖!”秀芹惊讶极了。
徐颖是隔壁老张家小儿子的前女友。按秀芹的话说,她是看着这个小丫头长大的。徐颖十六岁跟老张的小儿子张虎谈恋爱,没谈俩月就住进了老张家,一住就是四年。
“你们家徐颖越长越好看啊,长开了这丫头。”秀芹每礼拜都得去老张家玩几回麻将,每回看见徐颖出来进去的,就得跟老张媳妇夸上这么一句。
“你看着好你带走吧。”老张媳妇拉着脸说。
“我倒想呢,我儿子才上初中,我带走给谁呀?”秀芹自顾自地摸牌,不理会老张媳妇的脸色。
徐颖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厕所穿过客厅走向院子,边走边说,“婶儿,您别惦记我了,赶明儿我自己走。”
“怎么了?”秀芹看着徐颖的背影,“又吵架了?”她小声问老张媳妇。
“跟我家大妞子打起来了,昨儿个。”老张在秀芹的上家儿坐着,插了这句话,又打出一张五筒。
“糊了!”秀芹哗啦啦把牌推倒,“怎么回事啊?他俩怎么又掐起来了?”
老张媳妇踹了老张一脚,“不会玩滚出去,老他妈点炮儿!”回头跟秀芹说,“不是什么大事,我家大妞子搁不下人家,这么多年了都这样。你还不知道吗?”
秀芹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找婶儿什么事?”秀芹攥着电话,心里有点慌。
徐颖在一年前搬出了老张家,从那以后秀芹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张虎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徐颖,也就没人敢问。突然大半夜的徐颖给自己家打电话,秀芹当然犯起了嘀咕,这丫头莫不是要跟张虎复合,要我传个话儿吧。可是,张虎昨天定亲了。新媳妇是河北的,秀芹见过一回,没有徐颖看着俏,也没有徐颖那么机灵,倒是老实巴交的一个姑娘,手脚勤快得很。老张媳妇挺满意的,说等开春暖和了就办喜事。
“谁呀?”秀芹丈夫缩在被窝里,不耐烦地问。秀芹没搭理他。
就你那些牌友,成天赢你钱还不够,有什么事就往家里打电话,咱们家成了传达室了,早知道我也不给你安这个电话!”丈夫还在嘟囔。秀芹家是这一条街上唯一一家安了电话的,谁家有什么急事,都借她家电话用。
徐颖走的那天,秀芹吃完了饭正要去老张家打牌,就看见徐颖拉着一个箱子往外走。她一把把徐颖拉住,问她干嘛去。
“没法在一起了,婶儿,我走了。”
“去哪?”
“不知道,可能回老家吧。”
“河北?”
“嗯。”
徐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不停地往下流,看得秀芹心惊胆战的。徐颖仿佛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她还对秀芹笑了一下,扭头走了。
秀芹追了出去,拉着徐颖的手,说:“婶儿家的电话你知道吧?到了家来个电话,报个平安。”
徐颖点点头,走了。
“婶儿,我有点事想找张虎,您……您能帮我叫他一下吗?”
“这……”秀芹特别为难,因为张虎的未婚妻今天全家都在老张家住下了。她这时候拍门去叫张虎来接前女友的电话,这不是坏人家的好事吗,明天还不被老张媳妇骂死。
“张虎他们家,好像都睡下了。”秀芹试探着说,她希望徐颖知难而退,她明天一起来就偷偷去找张虎,或者老张媳妇。好与不好,都应该给徐颖个交代。
“是吗?都睡下了?”徐颖仿佛松了一口气,喃喃地重复了这一句。
秀芹过意不去了,“你等等,我给你看看去,他们家黑了灯没有啊。”
“哎,好,麻烦婶儿了。”对面的姑娘仿佛浑身有了力气,声音里都透着喜欢。
秀芹轻轻搁下听筒,蹑手蹑脚地穿上羽绒服出去。刚刚要打开自己家大门,她心里又后悔起来。徐颖刚才仿佛已经放弃了,自己何必又主动提出要去隔壁看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要是老张家亮着灯,自己进去不进去呢?秀芹暗暗希望老张家都睡下了,她也好回去给徐颖交差。
刚走了两步到老张家门口,就看见两点火光在黑暗里闪。
“谁呀?秀芹吧?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干嘛呢?”是老张的声音。
“你也没睡呢?”
“陪我们亲家在外面聊会。”老张笑着说。
“哦哦,是亲家啊!”秀芹赶紧过去打招呼,“我大姐呢?”她问老张,心里尴尬极了。
“你大姐陪着我们亲家母聊天看电视呢!”老张笑呵呵地说,他的亲家老头也附和着笑。
“呵,多好,你们这一家人!”秀芹压住心里对徐颖的怜惜,也笑着捧场。
“新媳妇呢?”她还是不死心,万一张虎自己一个人呆着,她就可以偷偷跟他说句话,让他溜出来接电话了。
哈哈哈,我们张虎陪着呢,在他自己屋呢?秀芹你大半夜不睡觉,打听我们家还打听得挺全乎啊!”老张当着亲家的面,揶揄秀芹,“这是我们牌友,也是邻居,平时开玩笑开惯了,跟一家人似的。”老张对亲家介绍秀芹,亲家呵呵笑着点头,“远亲不如近邻。明个我们家小红嫁过来,对邻居长辈都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小红你别看她没什么文化,孩子从小就懂事……”亲家夸起了自己的闺女。
秀芹心里不是滋味,她惦记着电话那头的徐颖,匆匆说了一句:“等着喝你们两家的喜酒啊,我回去了。”就转身快步走了回去。
“喂?徐颖啊,还在吗?”
“在,在呢,婶儿。”那边没有迟疑,马上就回答了。
“嗯,颖啊,他们家都睡了,黑灯了。”秀芹说完这句瞎话, […]
“不打扰,你这孩子跟婶儿客气什么,那个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张虎,我告诉他,给你回电话,你给我留一个号码。”
“不用了,婶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徐颖的声音让秀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做裁缝,用指肚划过棉布的声音,轻得留不下痕迹。
“不是,你给我留一个……”秀芹的话没说完,对面“咔哒”一声,挂断了。
秀芹握着听筒,呆呆地站了好一会,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丈夫吼她赶紧关灯睡觉,她才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腿,轻轻扣上电话,钻进了被窝。
“你说,徐颖这么晚找张虎,不是有什么急事吧?”秀芹问丈夫,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他妈睡不睡?”丈夫急了。
秀芹闭了嘴。
秀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昨晚睡得太晚,现在的头还是沉的。想起昨晚那个电话,心里又是一阵不好受。那孩子的声音有点怪,张虎要结婚了,可是徐颖,还旧情未了吧。
“哐当”一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秀芹看见老张媳妇从外面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来看看你出门了没有。”老张媳妇笑呵呵地走进屋。
秀芹说刚起床,昨天睡得太晚。
“我知道,我们家老张跟我说了,你大晚上不睡出门遛弯子,哈哈哈。”老张媳妇一脸喜色。
秀芹知道她来串门绝不是来看自己出门了没有,估计是亲家走了,要找秀芹聊一聊这门亲事。
秀芹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听老张媳妇絮絮叨叨地把亲家这两天在他们家的点点滴滴评价了一遍,最后结论是,老实巴交的一家人,这个儿媳妇还算满意。
“比徐颖让你满意?”秀芹背着身,摆弄桌上的几个杯子,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唉。”老张媳妇好像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惊讶,先叹了一口长气。
秀芹转过身,盯着老张媳妇,“徐颖到底是怎么跟你家张虎分手的? ”
“没感情了呗,俩人都好了四五年了。”
“我可看见徐颖走的时候,眼泪流得跟河似的,看着吓人。可不像没感情了。”
“嗯。”老张媳妇懒懒应了一声。
“张虎呢?他觉得没感情了?”
老张媳妇半天没说话,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地说,“我家张虎,自打徐颖走了,三天没出门,饭都没怎么吃。”
“那还是啊,有感情啊,怎么散了?”秀芹转身走到老张媳妇面前,急切地问。
老张媳妇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这么上心这个事,昨晚上梦见徐颖了?”
秀芹一阵不好意思,心里怪自己确实太莽撞,人家来说新媳妇的事,自己老提旧人,确实不太合适,所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张媳妇却不再追问,自顾自地说:“就是冤家一对。刚搬家里住来的时候,徐颖才十六,我家张虎才十八。俩人好着呢,跟一个人似的。都在旁边皮鞋厂上班,早上一块走,晚上一块回家,徐颖有时候得上夜班,张虎就去接。”
秀芹点点头,她那会埋怨过老张媳妇,不该让那么年轻的女孩住在家里,对人家不负责任。老张媳妇说她管不了儿子。秀芹倒觉得,她很得意自己儿子带年轻姑娘回家。
徐颖十九岁那年,怀过一次孕。可是两个人都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孩子也只好打掉。
“那时候俩人就不太好了,老吵架。”
“你家大妞子也没少掺和吧。”秀芹没好气地说。
老张家的大女儿是个厉害角色,虽然已经出嫁,可是回娘家比上班还勤。徐颖刚住进张家的时候,两个人还算相安无事。过了一两年,两个女孩就经常吵架。老张两口子一向怕这个蛮横的女儿。张虎嘴笨,说不过自己的姐姐,只会嚷嚷。徐颖个性泼辣,从不服软。
分手前一天,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张虎在厂里累了一天,脾气很差,先劝徐颖别理他姐姐这个母老虎,徐颖不听。张虎又骂姐姐嫁人了还往回跑,大妞子上来就把张虎的脸抓花了。老张媳妇气得拍大妞子的后背,让她消停会。徐颖看到张虎挂了彩,赶紧给他抹碘酒,顾不上吵架了。大妞子不依不饶,让徐颖滚蛋。
“徐颖第二天就走了,拦都拦不住。我之前还想,徐颖要是再怀孕,说什么也不能流产了,直接让他们结婚!可惜啊……”老张媳妇说。
秀芹没有说话。
“徐颖的嘴也是不饶人,她骂我家大妞子骂得太难听了!”老张媳妇还在絮叨。
老张媳妇直坐到快吃午饭才离开。秀芹刚把她送出门,电话就响了。那头是一个男声,听起来有点惊慌,找的依然是张虎。
秀芹想张虎今天应该去送亲家到火车站了,不知道回来没有,只好又让对方等等,自己赶紧跑去隔壁叫人。
张虎刚刚从火车站回来,就让秀芹拉到自己家。把听筒递给张虎前,秀芹犹豫了一下,没说昨晚徐颖打来电话的事,因为她不确定这个人是谁。
张虎拿着电话,听对方说了几句话,脸色就变得煞白,“你再说一遍?!”
秀芹惊讶地看着他,张虎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哪?知道了,我现在就走”。张虎把电话还贴在耳边,那边已经挂断,传来“滴滴”的忙音。
“怎么了?”秀芹问。
“徐颖,死了。”
“啊?”
张虎应该是直接出发,去了徐颖的老家。连着三天,秀芹都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到老张家的人出来转悠。到了第三天,秀芹不放心,到老张家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张虎还没有回来,秀芹在他们家坐了一会,就打算回家了。就在这时,门“忽”地一下开了,一个高个子男人闯了进来,愣愣地里在门口。因为背着光,屋里的人好一会才看出来,进来的人就是张虎。他眼圈发青,嘴边一圈胡茬,站在那晃了几晃,好像要摔倒。老张媳妇看出是自己儿子,心疼得要上前扶住,张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忽然大喊了一声:“徐颖,真的死了!我再也看不见她了!”然后直接扑倒在屋里沙发上,放声大哭。
“怎么回事啊?”老张两口子趴在儿子身边问。秀芹倒了一杯水水,递到张虎面前,老张媳妇接了过来,看了看秀芹。秀芹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再看到张虎,是两天后。小伙子一大早下了夜班,正往家走。秀芹出来扫家门口的雪,看见张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张虎,困不困?上婶儿这待会再回去睡吧,我有话跟你说。”张虎惊讶地看了看秀芹,一言不发地跟她进了屋。
“您想问徐颖吧?我不想说了。”张虎开门见山。
秀芹点点头,“你说不说无所谓,是我有事情想告诉你。你知道以后,要怨婶儿,我无话可说。”
张虎一脸困惑。秀芹坐在张虎旁边的矮凳上,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把那天晚上接到徐颖电话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张虎说了。
“我真的想叫你来着,可是你看你爸和你老丈人在门口,你妈和你丈母娘在客厅,我怎么进去找你?可是我哪知道,徐颖……我哪知道那是她最后一个电话……我对不起这孩子啊……”秀芹哭了出来。
张虎半天没说话,他手里攥着自己的棉手套,十个指头都发了青。
“那天,”他刚一张口,嗓子都是哑的,咳了两声之后才勉强说道,“我直接去了她老家,火车、汽车,折腾了多半天,他哥哥来车站接的我。前一天夜里,她一夜没回家。家里人以为去她、她对象家里住了,没理会。第二天一早,她对象来家里找她,大家才知道她不见了。”
“后来,在他们家那边的野地里找到的。还下雪呢,她…就穿着一身秋衣秋裤,外套都没有……脚上,”秀芹看到张虎的眼泪喷薄而出,从各个方向涌出来,但张勇仿佛不知道自己流了泪,依旧说着,“脚上,只有一只,小红拖鞋,是我给她买的那双。”
秀芹的眼泪滴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孩子犯傻了?”她颤着声问。
“不是!”张虎脸上的肉都绷了起来,“她他妈是被谋杀的!我操!”
“别胡说!怎么回事?”
“她那对象,那个孙子,徐颖想跟他分手,他不愿意,就把徐颖掐死了,扔在野地里的。”
“他承认了?”
“当然没有!我看出来的!那个孙子要是娶徐颖,就给老徐家不少彩礼,徐颖她哥哥就能娶媳妇了!他们所有人都愿意徐颖赶紧嫁给他,就徐颖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的?”
张虎没说话,咬着牙,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
“徐颖的妹妹跟我说的。而且,徐颖那性格,不是会自杀的人!”
徐颖的妹妹,好像叫徐莉,之前跟徐颖来老张家住过几天,秀芹对她有点印象。“她妹妹也就十几岁吧,说的话不能全信的。警察怎么说?”
“他们家人都说是自杀,警察没说什么”,张虎哼了一句“迟早剁了丫的杀人犯!”,就起身对秀芹说要回家了。秀芹心里不踏实,感觉张虎要干傻事,心想着要怎么劝劝他才好,可张虎已经推开门,一脚迈了出去。
秀芹刚要挽留,张虎忽然又转身回来,差点把追上去的秀芹撞个跟头,“婶儿,您说……什么时候接到的徐颖电话?”
“就前一天,晚上。”
“几点?”张虎几乎是在吼了。
“十、十一点,不到十二点吧……”秀芹结巴了,“怎、怎么了?”
张虎的眼睛失了神,“可是,婶儿,徐颖那天下午人就没了啊……”
“啊!”秀芹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转眼就春节了,直到过了正月十五,隔壁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人去玩牌闲聊了。张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剁了徐颖的对象,也没有再去过徐颖的老家。老张媳妇跟秀芹抱怨过,家里还是不许提徐颖,大年初一张虎还跟大妞子干了一架,甩了姐姐一巴掌,说她是“贱货”、“不要脸”。
“你看看,徐颖不在了,这小子把徐颖那套学会了,这么骂他姐姐?!”老张媳妇坐在秀芹家的沙发上,恨恨地说。
秀芹低着头,眼睛看着地板革上的一个破洞,幽幽地说,“好久不玩牌了,那天看见老刘家的大闺女了。她之前老来你们家,跟咱们玩。”
老张媳妇忽然有点局促,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
“那个丫头有本事,自己开了公司,你家大妞子不是还在那干过一阵?”秀芹继续说。
“大妞子?没一个差事能干长的,哼!”老张媳妇声音很低。
“那次是因为什么?”秀芹慢悠悠地问道。
老张媳妇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抬起眼睛,脸上满是羞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秀芹,盯了几秒之后,突然站起身说,“走了!回家做饭去了!”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秀芹在后面轻轻地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说,我就是要刺激你!”她哼哼着。
刚说完,秀芹心里一惊,我干嘛这么义愤填膺的?
三天前,她在超市里看见了刘家的大闺女刘萍。刘萍前些年自己的开的公司,因为之前做过销售,刘萍很有一些人脉资源,所以公司经营得很红火。村里好几个人给她打工,大妞子就给她当了几个月的出纳。之所以离职,据刘萍讲,是大妞子犯了老毛病,在她地盘里“偷人”。
秀芹不敢相信。
“是真的!而且偷的是我的人!我老公,也是他妈不开眼,我正跟丫打离婚呢!早就过够了!”刘萍气得脸色绯红。过年期间的超市,人不多,她拽着秀芹到旁边的麦当劳坐了坐,聊起了家里的丑闻。
“婶儿,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那段时间可是把我恶心坏了!您别不相信,我有证人!老张家小儿子的女朋友——前女友,徐颖,那个小丫头多机灵,我那会说让她跟着我跑业务,她也答应了,天天跟我跑,跑了有一个多月吧,后来突然不干了,要回原来那厂里上班。我问为什么她也不说。后来我他妈自己知道为什么了!她肯定知道她大姑子跟我老公的烂事了!”
“后来我就找她,她开始不见我,后来让我给堵在她厂门口了。”
秀芹惊讶地说不出话,刘萍一直喋喋不休,她都来不及告诉刘萍,徐颖已经不在了。
“她说,她发现了,但是不好意思告诉我,但是回家告诉张虎了。张虎跟他妈和他姐吵了一架,他姐又跟徐颖打了一架。一家子混蛋!”
“那张虎……”
“那什么那?那也是一个怂包!他让徐颖来求我,不要把他姐姐的事满世界说,不要追究他姐姐。徐颖那姑娘,怎么可能低三下四地帮人家求这个情,她恶心还来不及呢!”
“后来呢?”
“后来?”刘萍停顿了一会,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后来,反正我当时就觉得他俩走不长,一家人因为这个事,挤兑徐颖。你想啊,你愿意未来的弟媳妇天天站在那个什么道德制高点,批判你?大妞子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所以,徐颖是这么跟张虎分的手?这也……”
“那就不知道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还是性格不合吧。”刘萍吃着巧克力圣代,一脸淡漠。
秀芹始终没有告诉刘萍,徐颖已经死了,她不想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也不希望有更多人去讨论这个姑娘的死。
刘萍坚持要用自己的车送秀芹回家,秀芹本不想继续聊,但拗不过她的好意。在路上,刘萍告诉秀芹,徐颖跟张虎分手后,回老家待了几个月又回来了,还想留在北京继续闯一闯,来找刘萍求助。
“我当时真是无心问了一句他俩的情况,那丫头的眼泪,你是没看见过,怎么会有人那样哭呢,像河一样流下来的眼泪。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哭似的。”
秀芹心里说,我知道,我见过。
“据说,他俩其实不想分手,张虎跟她回老家一段时间,俩人想自己干点什么买卖。后来张虎待不下去,徐颖又跟他回了北京。”
“所以徐颖找你的时候,他俩是好着呢,还是又分手了?”
“当然是分手了!要不能哭成那样吗?”刘萍的车开得很快,秀芹不得不握住车顶的扶手。
“张虎那孩子,没什么上进心,就想着住在家里,在厂子上班挣点工资,就行了!徐颖那丫头,有志向,也不想住老张家里,那个家,也确实搁不下她了。所以啊,俩人还是价值观不同吧,或者说,张虎其实也不够爱她,不肯为了她,离开自己那个狗窝。徐颖这孩子,我看好她,必定能混出来!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混呢,哪天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她死了。”秀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哧——”一个急刹车,秀芹的胸磕在了副驾驶的抽屉上。
老张家的喜宴办得很热闹,在村里广场搭了一个大棚,摆了十几桌流水席,村里一多半人都来贺喜。等晚上席散了,平时跟老张家关系不错的几家人也簇拥着回老张家坐坐。老张高兴,本身已经带着几分醉意,还喊着要喝酒,老张媳妇就有点不乐意。秀芹几个邻居就劝老张说,喝点茶聊聊天就散了,新郎新娘还要入洞房呢。老张媳妇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对对对,喝点茶解解酒,就冲着里屋喊她女儿出来沏茶。这时候小红从另一个屋里挑帘子出来,甜甜一笑说,妈我来吧。老张媳妇点点头,笑着说:“对,徐颖,你给沏点茶。”
谁都没有说话,街上有小孩在找放剩下的鞭炮,一群小尖嗓子喊得不亦乐乎。
老张媳妇依旧呵呵笑着。小红楞了一下,转身去拿茶叶。老张半醉着,反倒马上反应过来了,瞪着自己媳妇,也说不出一句话。
秀芹呆住了。她想借着点酒劲不去细想,可是难过的情绪还是像着了火似的迎面扑来。
“所以,你说,那天晚上的电话,到底是不是徐颖给我打的?”秀芹躺在床上问丈夫。
丈夫在老张家的喜宴上也喝得有点多,咕哝着:“当然不是了,死人能打电话吗?”
“那声音分明就是徐颖,我认识她好几年了,我能听不出来吗?”秀芹皱着眉头。
旧呵呵笑着。小红楞了一下,转身去拿茶叶。老张半醉着,反倒马上反应过来了,瞪着自己媳妇,也说不出一句话。
秀芹呆住了。她想借着点酒劲不去细想,可是难过的情绪还是像着了火似的迎面扑来。
“所以,你说,那天晚上的电话,到底是不是徐颖给我打的?”秀芹躺在床上问丈夫。
丈夫在老张家的喜宴上也喝得有点多,咕哝着:“当然不是了,死人能打电话吗?”
“那声音分明就是徐颖,我认识她好几年了,我能听不出来吗?”秀芹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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