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起来,我给俞岑发了条短信:生日快乐。
俞岑很快就回了一条:晕,没想到被你抢前面了,你也生日快乐。
俞岑问,你生日怎么过?我说,上班,下班,点两个好菜,来瓶啤酒,搓一顿。你呢?她说不知道。我好奇的问,你老公不陪你过生日么?她缓了缓,昨天他给了我五百块钱。
不知该回复什么,索性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兜,临下车时,掏出手机,看见俞岑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要不我过来给你过生日吧,你请我吃饭。我想了想,好。
俞岑是从另外一座城市赶过来的,我告了个假,在火车站接到了她。吃完饭,距离俞岑返程,还有三个多小时。我说,走走?俞岑说,好。
俞岑走的时候,我送她到了火车站。我说,拥抱一下吧,她笑了笑。
离别时,我们向彼此道了句:再见。这种语气,一如彼此保持了10年的互发祝福的习惯一般,平淡却是珍重。
我很少相信缘分这个词,像我这种无神论者,对缘分这种充满宿命的词通常是嗤之以鼻。
而俞岑,是个例外。
2、
小说中,常常出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台词。相同的生辰也许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普通,但能够遇见却是十分珍贵的缘分。巧合的是,我遇见了俞岑。
现在想想,俞岑应该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所在。和我一样喜欢看武侠小说的女孩有很多,她是其一;和我高中3年同窗3年的女生有两个,她是二分之一;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只有一个,她是唯一。
或许是她本身就没有存在感,也或许是她善于隐藏自己的存在。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俞岑,那时的俞岑就像个隐身侠,披上斗笠,大家就都看不见她了,理所当然,对她的记忆从高二开始。
我和俞岑的交集源自于借书,在那个没有iPhone、ipad的年代,小说是我们唯一的精神食粮。无论是今古传奇上连载的《昆仑》,还是各种披着黄易名字的黄皮小说,亦或者是韩寒的《三重门》,都是那个时候备受我们追捧的。我是凤歌的粉丝,俞岑也是。
我们就彼此轮流着来买连载,这样每个月可以节约十块钱。不过俞岑有个恶癖,就是好好的书到她那里,总是会被弄脏,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所以一般都是我先看完,然后再她看,书看完了,她就丢给我,所以至今我家的书柜都还保留着全套连载的《昆仑》。
她的心肠很软,禁不住别人的几句好话,就把自己的悄悄话啊,小秘密之类的全都告诉了别人。朋友遇到困难,她会掏心掏肺,竭尽全力去帮助。但她又是一个刀子嘴巴,说话咄咄咄的让人下不了台,甚至于帮助你的时候还会把你教训一顿。这样的性格,注定就是一个悲剧,她常常被别人伤的支离破碎。俞岑就是这出悲剧的导演者,但她从来都不觉得。
终于有次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的把她骂了一顿。这次之后,我们的关系进了一步,但她的性格却并没有变化,依旧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依然循环着这样的一幕:刀子飞到出去,别人挡回来,豆腐心就被戳的稀巴烂。
3、
在这个烂好人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第三个年头,我们成了朋友,而且是不错的朋友。
我原以为,我们只是朋友,那种可以勾肩搭背喝酒逃课的朋友。可是,世事难料,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拐向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事情的拐点出现在一次语文课上,俞岑的座位在我的正后方,平时逗她一下,她拿着书本就往前面砸,但是那天她没有,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我比较纳闷,但是女孩纸的心思么,谁也不知道,也就未曾在意。
第二节课还是语文课,上到一半,感觉背后有人在戳我。回头一看,是张小纸条,我偷偷的转回头,老师还在讲台上,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我假装看书,却悄悄的展开了字条。上面写的话很短:如果喜欢一个人,怎么给对方表白?
我那个诧异啊,没有听说她喜欢上了谁了呀?但作为好友,还是决定帮她一把。那时的我还很有古典情怀,没事喜欢写写小诗,显摆显摆。于是就给她出了一招,上节课不是才学过《上邪》么,多么贴切的哇!嗯,这个主意不错。纸条传回去,俞岑没有反应,我又有点失望,都给你出主意了,你连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没义气。
狗血的是,就在接下来的一节课,我收到了这张纸条,上面写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举着纸条转回头,卧槽,你这玩笑开大了吧!俞岑的反应有点奇怪,先是脸变的通红,然后飞快的抢过字条,哼,让你给我瞎出主意。便开始用书砸我,我怒从心来,我才是受害者好伐,然后混战开启。
多年以后,再读诗经,相隔数年再想起那张纸条,恍若隔世。
年少时的我们谁都不懂得告白,谁都不知道对方在以什么方式告诉你,我喜欢你。少年的心思懵懂又模糊,什么时候开始算作迷恋都分不清,错过了多少告白,辜负了多少深情,在以后岁月的长河里都被时间抹去了痕迹。多年以后,经历创伤和坎坷,懂得情深意长,恍惚想起曾经某人的一句当时以为不经意的玩笑言语,才后知后觉的唏嘘人生感慨万千,心里泛起一层迟到的涟漪。
4、
毕业的临近,空气中多了一些紧张也多了一丝张狂,那时不懂,以为一抬脚,我们就会走到我们想要的地方,走上我们想走的路。也不明白此时此刻的离别,会在未来的记忆里带来多少唏嘘。
俞岑似乎很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每每看见我一副闲淡的样子,就会露出一副蛋疼的表情。她显得越来越急躁,我看见她急躁的样子,反而更想逗逗她,而高考就在这不经意之间渐渐地逼近了。
俞岑高考的成绩并不理想,未能和我考进同一所大学。散伙饭后,俞岑喝的有点微醉,坚持让我送她,我在室友们的哄笑声中无奈的去送俞岑。
夏日的风吹过,带走些许燥热,我们就那样杵在路上,像两只傻鸟。迟钝的公交车终于晃悠悠的开了过来,临上车之前,俞岑突然大声的对我喊道:你个大傻逼,我喜欢你!
她的眼神炽烈而进攻,我狼狈而惶恐。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俞岑那么多次看似莫名其妙又毫不经意的举动和话语,突然就明白了原来那张纸条根本就不是玩笑。
有人说过,生活就想个盒子
无论是大是小都装满了故事
突然忘记了曾经是怎样的开始
只剩下时过境迁后
你那些哭过笑过的影子
也终于明白
原来那个女孩,欲言又止恼羞的样子
只是想告诉我,我喜欢你
5、
后来,俞岑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能考上我所在的学校,她问我,我想报你们学校的专科。我说还是不了,你就读我们当地的大学吧,分低一些。
俞岑听了我的建议,选择了我们当地的大学,听到这个消息的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大二开学那年,是俞岑送的我,她并没有开学,是专程来送我的。她还是那么的温柔,一点也没有当时喊我大傻逼的彪悍。走的时候,她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她问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种朋友到恋人的转变,真的令我手足无措。我沉吟了一下,你等我三年。
第二学期,俞岑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我陪她玩了一天,然后把她送走了,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菇凉,但是这份沉甸甸的等待和守候,已不是我能承受的,我还是心虚,还是逃避。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她,也许成为恋人是最好的归宿,哪怕最后无疾而终。但是她终究是俞岑,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挥霍她的感情。
再后来,一个深夜,我接到了俞岑的电话。电话的那头,她似乎喝了很多酒,然后她就那样抱着电话在那边絮絮叨叨,电话的最后,她突然说:有一个男孩子在追我。我愣了愣,回道:恭喜啊!
我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事实,我再也没有接到过俞岑的电话。
6、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十年时间,她已穿上高跟鞋不再是当年青涩的样子。而我,也从一个鲁莽多动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沉稳又默然的先生。我们的样子和高中毕业时已经千差万别,只是我们自己一直未曾发觉。
俞岑曾问过我,如果选一个人结婚,你会选你喜欢的?还是喜欢你的?我脱口而出,当然是相互喜欢的。俞岑又强调一遍,只能在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里面选,我想了想,我喜欢的吧!
第二天醒来,我收到了俞岑的短信: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看着窗外的大树,萧瑟的寒风,不时地带走几片枯黄的落叶,像极了那年我们逃课去网吧的场景。
俞岑,没有爱上你,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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