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人们以为苦难会让人更强大，但实际上，大部分人被苦难折磨得不成样子，懦弱、保守、浑身充满奴性。经历是生活的肥料，有什么样的经历便变成什么样的人，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

提起老舍的《骆驼祥子》，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这个北平城里一个人力车夫一生三起三落的故事，相信很多人即使没完整看过也多少有些耳闻。

也许是如今在各类影视作品中看多了那些动不动就能胜天半子的英雄们，以至于让我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我命由我不由天”是一件很平常、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于是当我再读到老舍描绘的这个，普通人在命运的不可抗力下壮志与心气被磨平，硬生生从勤奋上进、正直努力的人堕落成了自暴自弃、混吃等死的无赖的这个故事时，感觉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刺骨，却也让人清醒。

01

“祥子”是一个从乡下来到北平城闯荡的年轻人，靠给人拉洋车来讨生活。作为一个人力车夫，他勤劳肯干，不偷奸耍滑，也热爱自己的工作。毕生的梦想是能攒够钱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为此，他省吃俭用，卖命拉车，好不容易买上了，可还没拉几天就被当兵地抢了去，任他愤恨不甘也无处伸冤。

祥子只能从头再来，除了维持生存的必需品外，他所有享受均不沾，一门心思拉车，眼看着又有了买车的希望，攒的钱却被侦查队的给讹走，买车的梦想再次破灭。

第三次，祥子在半被引诱半被逼迫的情况下娶了自己不爱的虎妞，靠着虎妞的钱他又一次拥有了自己的车，但随着虎妞的难产而死，他还是重回了贫困，只能卖了车替虎妞收尸。

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希望到失望，眼看着自己拼尽全力，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祥子在这连番的打击下心灰意冷，绝望丛生。

02

讽刺的是，在他人生最低谷时，他遇到了自己的真爱“小福子”。他与她惺惺相惜，互相爱慕，但小福子那一个酒鬼老爹和两个年幼要人照顾的弟弟使得饱受生活委屈的祥子实在拿不出勇气去靠近她，与她结婚。

在留下一句深刻的感慨：“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之后，祥子逃走了。

到这里，命运算是给了祥子一次转折的机会，让他遇到了自己曾经的恩人雇主“曹先生”，在向他全盘倾述了自己的痛苦后，曹先生开解了他，让祥子决定抓住心中那最后一点爱，找回小福子，和她一起好好挣钱，共同面对艰难的世道与生活。

可错过的终究还是错过，小福子此时已经被他爹卖到下等妓院，不堪受辱上吊自杀。

至此，祥子心中再没了指望和依靠，开始彻底地浑浑噩噩往下坠，不再努力干活，有钱即花，吃喝嫖赌能怎么快活一会儿就怎么来，活一天算一天，成了一具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03

读完整个故事，很难不产生遗憾和惋惜之情。诚然，祥子的悲剧不能全推给命运。他自己那埋头拉车，只顾自己，不见群山的个人主义注定行不通，这一直是《骆驼祥子》出版以来主流的看法。

书中明确写道，战争迫近，城郊都是逃兵，他为了多赚一趟车钱铤而走险，执意拉车去那，结果碰上兵丁，车被抢走。而之后也有人提醒过他现钱放在身边不安全，建议他试着去存银行或者做些小买卖，可他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只会拉车，干不了别的，全都拒绝尝试。

在书中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祥子对于社会的变化视若无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一味地守常，软不足，硬不成的劲儿让人哀其不幸的同时难免又有些怒其不争。

但仔细想想，这才是普通人会有的表现，有优点，可缺点更多，在时代的洪流中难以超越自己的局限去把握住什么机会，在命运的捉弄下也克服不掉人性的弱点，最后也只能落得个苟延残喘的结局。

阅读过程中我一度很希望祥子能再坚强一些，再抗一抗，毕竟人不会一辈子交好运也不会一辈子走霉运，说不定再坚持一下就峰回路转了的呢？

但我知道这种想法多少有些天真且一厢情愿。生活和爽文故事不同，百转千回的试炼并不一定会迎来神来之笔的转折。相反，一次次的希望破灭对人心的摧残是毁灭性的。

因此，与其热血但徒劳地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口号，不如首先学会坦然地去面对事实无常，然后试着从困难和错误中学到些东西，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毕竟“人生不是电影，人生……辛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