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分手的下午

作者: 宁暖暖 | 来源:发表于2017-04-11 10:44 被阅读131次


    图 | 花瓣网

    左恩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光,和阴沉沉的梦是一个颜色。

    坐起来又躺下,闭着眼睛摸枕头边上的手机,解锁,没有反应。慌乱的爬下床插上电源,开机,光线一下子传入瞳孔,刺得眼睛生疼,差一点就掉泪。先是被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下午两点半吓了一跳,紧接着又忐忑不安的点开有未读短信的收件箱。

    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10086的催债短信,11位的陌生手机号倒是有一个,不过是学校对面楼盘的广告短信——旺铺出租,不晓得是哪个缺心眼的孩子兼职拉客户拿了自己的号码充数。

    明明是失落了,可从某种角度上左恩感觉松了一口气。早就习惯了这段时间的不被在乎,想要断绝关系又一直缺了一份勇气。或者说她空有一份孤勇,因为在程承面前她酝酿已久的勇敢跟掉进海绵里的水没有区别,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是第几次打算说分手?第六次还是第七次?次数太多真的记不清楚了。


    拉开窗帘,窗外果然是阳光明媚,楼下草丛里错落有致的光影在微风里晃动,被树枝层层分割的阳光像极了舞台顶端照射下来的一束束镁光。

    左恩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得有些入神,曾几何时她也渴望过这样一个舞台——有一束追光把自己笼罩在舞台中央。

    为了这个梦想,左恩上小学就央求着母亲送她去上舞蹈班,一开始母亲拿“小孩子就应该一心一意学习”为由来搪塞她,直到左恩拒绝上缴所有压岁钱,并且揣着钱去买了舞蹈CD,拿回家插进VCD,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手舞足蹈的乱跳,才让母亲大人第一次认识到了她对舞蹈的渴望。

    后来因为邻居对左恩家传出来的噪音感到严重不满,母亲终于有了正当理由来制止她,可左恩并没有因此而消停,最终母亲妥协,承诺小学毕业的暑假让她去学舞蹈,但是不能学爵士。

    六年级结束大概对所有的男孩女孩来说都是一个分水岭,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总之左恩一直觉得是母亲的顽固让她错过了学古典舞的最佳年龄。

    12岁的身体自然比不上8岁以前的轻盈柔软,就像22岁绝对找不回18岁的青涩懵懂。时间溜走了就是溜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一层不变的回到从前。

    左恩一直认为在18岁认识程承是她至今最幸运的事,但22岁要分开也是无法避免的必然。


    4年的时间对于恋人来说不长也不短,有人可以在四年的时间里牵手恋爱结婚生小孩,有人可以确定那个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爱人,也有人像左恩一样,花光了心思去喜欢一个人,最后一无所有,戚戚然的分手,竟是因为一个自相矛盾的理由——我很爱你,可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这个问题早在热恋期过后不是就应该清楚了么?为什么要偏偏拖到现在才说分手?

    左恩只是不想承认她和程承情感的终结也给分手症结之‘不合适’提供了一个病例。不是不治身亡,而是到了晚期已经无力回天。

    一开始左恩发现她和程承不合适是因为各自的朋友圈不同。左恩生性冷淡,好友不多,就算是上了大学,好友也停留在中学阶段。程承为人大方热情,自来熟,跟人见面都聊得来,他从来不会觉得走在学校哪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程承也不吝啬于把左恩介绍给他的朋友,可是左恩总是觉得自己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她不喜欢游戏,不喜欢篮球,不喜欢运动,不喜欢集体活动,不喜欢K歌喝酒去酒吧,她只喜欢跳舞,就像在人群里她只喜欢程承一样。

    左恩没有因此放弃,两个人在一起,出现了问题自然要尝试着解决,既然自己没办法加入他的的生活那就让他走到自己的生活里来,可她能经常见面的朋友就那么两三个,聚在一起无非就是逛街吃饭聊天。

    拉着程承和几个姑娘一起做这些事,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次数频繁起来就显得特别无趣,尽管程承什么都没说,但左恩心里过意不去。

    左恩问程承跟她的朋友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无聊,程承说只要她开心就好。可是左恩也想程承开心,喜欢一个人应该站在对方的立场为他着想,不能一味的自己的只顾及自己的感受,这样是不公平的。

    左恩为自己给程承的不公平感到很难过,她找不到一个两全的解决办法,她觉得自己太过于依赖程承,又没有办法开开心心的融入他的生活,就算是假装也办不到。

    犹豫了很久,还是在恋爱一周年纪念日说了分手,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连同分手都要选在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左恩想,就算结局遗憾,至少也刻骨铭心了吧。

    左恩还清楚的记得她和程承的很多第一次,包括第一次说分手。


    是在冬天,元旦节以后。两个人吃完火锅,从头暖到脚,可左恩觉得心里很冷,不知道是因为她即将准备说出口的话,还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她那么努力的想办法解决——在程承看来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

    背着程承开始学习他玩的那款网游,晚上跑到空旷的篮球场去打篮球,被自己扔出去的篮球砸了一个疙瘩,挂在额头上,一个星期都没散,因为智商不够所以放弃了这些念头。于是,每天蹲在电脑面前看球赛,看游戏联赛,只为下次他们聊天的时候可以插上几句,但是左恩坚持不了半个小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有一次程承带着她和他的一帮哥们儿去酒吧,他们冲着中心舞台上跳舞的美女大笑吹口哨,左恩觉得他们很开心,回去的路上就跟程承说她也要去酒吧跳舞,虽然主修古典,爵士也不是没有基础。结果被程承臭骂了一顿,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带她去酒吧。

    左恩心里觉得很委屈,被程承牵着的手也跟着慢慢变凉。明明自己那么努力的在改变还是无济于事,因为没有成效,所以程承看不到。她依然像一个局外人游走在他的生活里,左恩感受不到自己的重要性,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她甚至怀疑她离开程承,他的生活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精彩。因此——

    “程承,我们……分手吧!”

    程承摸了摸左恩的额头,又反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表示不明所以,“明明不烫,说什么胡话?”

    “我永远都成为不了你那个世界的人,我们有太多的不一样。”

    “这些不一样搁在我心里我很难受,我每次跟你说这些问题,你都说我傻,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只要跟着你就好。”

    “可是跟着你又能怎么办呢?跟着你的我才真的像一个傻瓜,你们讨论的话题我什么都不懂,还要假装听得很认真,陪着大家乐呵呵的笑。”

    “很多时候你看着我在笑,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很想哭……”

    左恩没管程承的一脸错愕,自顾自的,语无伦次的说,说完挣脱出程承的手掌就真的蹲在地上哭了。

    冬天的空气是冰凉的,捂在臂弯里的眼泪,呼出来的空气贴在衣服上,被热腾腾的体温蒸发,再反扑到脸上,哭得久了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程承把左恩拉起来,看着她憋得通红的小脸,忍不住笑出了声,左恩气得踩了他一脚,转身就要走,由于蹲的时间太久,腿发麻,脚步不听使唤,眼见就要摔倒,身后的人又把她拉回来,抱在怀里,紧紧的。

    “我的小傻瓜,这些问题都是外在的,不是我们的感情问题,感情没有问题又为什么要说分手,能够随随便便的分手,那我们当初又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你觉得融入不到我的朋友圈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喜欢还是不喜欢,愿意或是不愿意,我们都需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里面并不是所有的都真的是你的朋友,有些场合有些事有些人都需要应付,不能全凭自己的性子来处世。”

    “你不喜欢他们,我也并不见得像你看到的那样喜欢他们。但是我们并不能因为不喜欢就有着性子我行我素,对不对?”

    程承感觉怀里的人没有再挣扎,缓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背,继续说。

    “左恩,在我心里,原本的你就已经很好,不需要为了我,或是为了迎合我的兴趣去刻意改变,你就是你自己,我爱你,你可以在我面前任性,可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喜欢见我的朋友,以后我就不带你,但前提是你有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做起来很开心的事情在做。”

    “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不想看到你一个人。”

    左恩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放声大哭,好似一年来所有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平复。

    “是我的错,之前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为你考虑,害怕看着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不顾及你的感受就经常把你带在身边是我考虑欠妥,我向你道歉,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要跟我说,不要放在心里,不要随随便便说分手好不好?”

    “我也有心,我也会难过。”

    贴在耳边的热气伴随着那些轻轻的浅浅声音,慢慢的输入左恩的右耳蜗,身体似乎也跟着暖和起来,左耳旁紊乱的心跳声也渐渐回归到整齐韵律。

    第一次分手归隐在程承的怀抱里,之后没有人再提。


    左恩找了一份兼职舞蹈老师的工作,空闲时间基本不在学校,她和程承的联系基本靠通话和聊天工具。

    起初会不适应,可手上有事情在忙,想念也会自动隔离,这样隔三差五的见面,左恩感觉好了很多。

    下班太晚程承会去接她,都有空的时候就一起吃个饭,周末一起出去走走。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静静的流淌,眼里和心里都只有对方,这样的日子时常会让左恩想到天长地久,牵着程承的手,一起走向岁月的尽头,是她觉得这辈子最大的期许了。

    期许也只能是期许了,不可能活在现实里,天长地久多么美好的童话。

    左恩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追求完美,一点都不愿意勉强,不愿意勉强程承,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出现一点点矛盾都会变成她想要分手的理由,她时常觉得每一次分手都是她自己自编自导自演的闹剧,兴冲冲的开场,最后无疾而终。

    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例外。

    树枝下的光斑还在左右摆动,草丛里的野花忽明忽暗,左恩伸出手试图在地面上能看到光线折射后留下的壮硕的手影,手掌张开再不同角度翻转,都是徒劳,4.0的视力,还是会有很多东西会被模糊掉。

    有些东西看不清戴上眼镜就可以了,可还有更多的东西带了眼镜再加上放大镜依然看不清,就像程承的心。

    左恩真的不知道程承想要的是什么,还有一个月就要领毕业证了,宿舍这边早已人去楼空。该工作的都在工作,要毕业旅行的已经出发,考研的同学也早已完胜。

    就只剩左恩和程承还在耗着,左恩知道自己是耗不起的,母亲已经不止一次打电话来训斥她,那些道理左恩并不是真的不明白。

    ——爱情不是你们现在这样,不管多么深的爱,都会回归到物质。

    ——不是你爱他,他爱你,你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

    ——人生还很长,你不需要把自己的大把青春都耗在一个没有追求的人身上。

    左恩从不认为程承没有追求,相反,他太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也不会妥协。

    “人家不妥协有人家不妥协的资本,但是,左恩,你没有,我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左恩挂掉电话蹲在地上哭,阳台下边的花儿依然在灿烂的开放着,它看不到她的伤心和难过,母亲看不到,程承也看不到。

    如果不是李老师打电话给母亲说艺术学校刚好缺一个老师,左恩应该也不会被催得如此着急,现在回头看所有的一切,大抵都是机缘巧合吧。

    小时候母亲死命不让左恩学跳舞,到最后舞蹈却成了用来支撑她生活的经济来源,说来是该庆幸还是讽刺?庆幸她一如既往的坚持,还是讽刺母亲当初的目光短浅?

    两者好像都不合理,坚持是因为左恩真的热爱,目光短浅是生活所迫,那几年母亲真的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供养她的兴趣爱好。

    要是没有因为舞蹈认识程承,把10年舞蹈生活中和程承的感情剔除,能够把兴趣变成自己的工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幸或不幸,到底要怎样定义?

    不是没有想过留在这个城市,陪程承一起打拼,但凡程承能多给左恩一点儿关于未来的希望,她都能和母亲力争到底,但是他没有。

    左恩太了解程承,他太要强,自己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心无旁骛,必然要做成才肯罢休,不管会耗上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多少资本。

    是,程承不缺钱,确切的说是他们家不缺。一样也可以让左恩不缺,但是左恩接受不了,母亲从小给她灌输的思想都是自食其力,只有自食其力才能心安理得。

    为了这份平等的心安理得,左恩决定要和程承坦诚不公的谈一谈,程承都以“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为由一直拖着。好不容易等到他今天要回来,左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像这一天一样期待手机屏幕中央亮起程承的名字。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到盆子里,左恩看着水里摇动着的自己疲惫的影子,心烦意乱的伸出手搅了几下,然后浇到脸上,最后一点倦意也给冲散了。

    因为有心事,昨天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半夜也没有睡着,手机不敢关机,害怕错过程承的电话,没想到终于睡着了,手机也跟着扛不住了。

    左恩有点后悔没在前一天晚上睡觉之前把它充得满满的,在连绵不绝的噩梦里挣脱出来已经是下午,会不会已经错过程承的来电?当初开通来电显示会不会少掉这份苦恼?

    洗漱完毕左恩拿出箱子开始收拾东西,不管和程承谈得如何总归是要回家一趟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强势又有力量的,但说不出来为什么,母亲在挂掉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左恩猛然觉得母亲老了。

    她说“左恩,妈妈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要你给我多少回报,只是希望等我老了你可以在我身边。”在自己还没有这样一种意识之前,母亲已经慢慢走向沧桑,而她最期待的和左恩现在有能力给她的唯有陪伴。

    母亲只有她了,只要程承愿意,他还可以有很多人,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如此一想,就这样不了了之,一直等不到他的电话似乎也不那么值得计较了。

    但左恩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她不允许自己不负责任的离开,她给程承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回来的路上。

    只是左恩不知道他说的在路上到底有多远,她先是在程承的宿舍楼下来来回回的走,反反复复抱着双腿坐下又起来,四处张望,后来把脸埋在臂弯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左恩觉得自己又落入了梦境,程承在昏黄的灯光里风尘仆仆的朝自己奔来,就像当初那个抱着一束满天星笑盈盈的冲向舞台的少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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