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大哥，躺这么久腿麻了吧，我给你捏捏。”
陈佳莹掀开被子，手摸到陆婷的腿，大腿细长，小腿肌肉线条清晰，捏起来颇有弹性。
“嘶，”陆婷被她捏的直痒痒，身上有伤又不敢乱动。
坐在旁边的李艺彤看她脸憋的通红，哭笑不得的样子，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结果忘关声音被陆婷一拳砸到头上。
“洋泾浜，还敢偷拍？我就是挨了一刀，单手也能搞定你！”
“好啦好啦，你最厉害，”李艺彤按住陆婷虚张声势的手，故意逗她，“呵呵姐，大哥坐这么久，屁股肯定也麻了，快给她揉揉屁股。”
“李艺彤！”陆婷气的嗓子都分叉了，赶紧拦住陈佳莹的手，“不用不用，我屁股不麻，腿也不麻了，痒的我肚子都憋疼了。”
“那我给你揉揉肚子嘛。”
陈佳莹腻乎乎的声音，听的李艺彤不禁捂眼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该吃午饭了。”病房门口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冯薪朵拎着刚从餐厅打包回来的菜站在那，看到床上撕扯在一起的三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李艺彤赶紧放下手机，狗腿的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饭菜，笑眯眯的说好话，“幸苦了辛苦了，都买什么好吃的了？”
“咸猪手。”
看着冯薪朵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禁想起她们冷战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她都这副表情，但是到了晚上能折腾死你，希望大哥这刀没刮着她的肾。
陈佳莹听她话里有话，先收回手，给陆婷盖好被子，转过身笑盈盈的从李艺彤手里接过筷子，夹了几样菜，吹一吹递到陆婷嘴边。
“大哥，张嘴。”
“诶？”陆婷尴尬的笑了一下。她和陈佳莹认识这么多年，以前也没少喂饭之类的，可今天冯薪朵站在这，她慌了。
“我我自己来。”
“不行，你刚做完手术最好什么都别干，老老实实当个宝宝就好，乖，啊～”
陈佳莹坐在陆婷的床上，李艺彤坐在对面的病床上吃饭，冯薪朵挨着她，拿起水果刀，手法熟练的切了几瓣，插起一块递到李艺彤嘴边，学陈佳莹的语气，甜腻腻的说，“乖，张嘴。”
李艺彤被突然怼到眼前的刀吓得一哆嗦，银森森的刀尖上红色的果皮像血。
“您手都受伤了，就别切水果了..”
“啊～”
冯薪朵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李艺彤赶紧张嘴把苹果吃了，她怕再不张嘴，冯薪朵能把苹果塞进她嗓子眼里。
“嗯，真乖。”
冯薪朵很满意的拍拍李艺彤的脑袋，脸上始终面带微笑的。
这个笑容在对面的陆婷看来不免有些失落，对于陈佳莹的细心照顾也不抗拒了，除了陈佳莹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大哥，我下午还有班，不能一直陪着你，不过我有空会过来看你的。”陈佳莹不舍的握了下陆婷正在输液的手，转身叮嘱李艺彤，“李艺彤，看好大哥的输液，这袋输完了叫我，她还有好几种药要打呢，千万别偷懒，大哥的手要是肿了找你算账！”
“是是是，大哥的手比我的命金贵。”
陈佳莹临走前瞄了眼坐那吃饭慢吞吞的冯薪朵，见她漠不关心的样子，稍微放心的暂时离开了。
李艺彤松了口气，看眼下这形势，她也不应该继续呆这当电灯泡，眼睛转了转，正准备起身，冯薪朵发话了。
“我也要回去上班了，”冯薪朵抽张纸巾擦擦手，这才正式看着陆婷，淡淡地叮咛她，“好好养伤。”
陆婷点点头，用笑容掩盖自己期望落空的失望，伤口却在隐隐作痛，直到目送她离去后，眉头紧锁，脸皱成一团。
可身体上的疼痛都不及心的酸楚。
“大哥，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去叫陈佳莹。”
“不用！”陆婷拉住她的胳膊，说话气都弱了，“躺一会儿就好，你别去麻烦她了，没啥大事。”
李艺彤扶她躺下，看陆婷疼的眼圈都红了，心里很难受，也许冯薪朵在这她会好受一点。
“大哥，你放心，在你好之前我都在这陪你，再也不乱跑了，你想吃想喝，想上厕所我都陪你。”
听到这话，陆婷的心揪了一下，为自己刚才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她有什么值得冯薪朵留下的。
“肉麻..”嘴上嫌弃，手却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温暖的手，闭上了通红的眼睛。
李艺彤为陆婷盖好被子，握着这只干瘪的手，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很是自责，因为她的自私差点失去陆婷，平时大咧咧的大哥现在像只虚弱的面如白纸。
坚强有时也不过是表象，人都是血肉之躯，再强的人也只有一条命。
药又快点完了，李艺彤第三次按下床头的提示灯，床上的人已经输一下午药，脸色蜡黄，无精打采。陈佳莹买来了晚饭，这会儿陆婷真是没气力了，感觉自己浑身流淌的都是冰冷的青霉素，胃被刺激的阵阵恶心，勉强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
“不想吃了…”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哎呀，”陆婷不耐烦的推开陈佳莹的手，脸难受的扭曲到一起，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吼道，“我不吃啊！”
陈佳莹尴尬的坐在那，她认识陆婷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有些任性，可从没这样跟她发过脾气。
“大哥你别激动，多少吃一点好不好？”李艺彤努力安抚暴躁的病人，人在病痛下很难控制自己，换作是她估计得更作。
“她不吃就别喂了，又不是小孩，怎么做对自己好还不知道吗？”
冯薪朵的鼻息还没稳定下来，刚进走廊就听到病房里传出陆婷的吼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这个病怏怏的家伙在这闹脾气。
“我来吧，你这么惯着她是没法帮她赶快恢复的，我跟她不熟，她不好意思跟我发脾气。”
冯薪朵的手伸向陈佳莹，打算接过喂饭这项苦差。
陈佳莹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就是心里不服，自己放弃的原因的竟然是因为对陆婷太好。
“那你好好喂吧，她现在胃不舒服，得细嚼慢咽。”交代完细节，陈佳莹黯然离开了，李艺彤也顺着一块走了。
冯薪朵把勺里的饭减少了些，递到她嘴边，语气比刚才稍微缓和了点，“张嘴。”
“你跟我又不熟，干嘛喂我，我自己能吃。”
本来看见冯薪朵又出现在病房，胃忽然就不怎么恶心了，可是一听她刚才的话，心里又不免有气，一生气胃就更疼，转过头不想被她看到。
“我跟你确实不熟啊，不知道你和陈护士关系这么好，吃个饭都要你侬我侬的，明明自己工作那么忙，还有空就过来照看你..”她话说到一半，看陆婷脸色不好，脸上汗珠都下来了，放下勺子，扳过她的脸，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还是哪不舒服，肚子，胃？”
不用陆婷回答，身为法医也是医科高材生的冯薪朵，立起枕头让她靠着床头，拿毛巾边给她擦冷汗，边劝她，“你现在每天都要输很多药，不吃饭胃根本受不了，现在就算难受也得吃，硬塞也得吃，吃够了胃就不痛了，听话。”
陆婷咬着牙听她在耳边柔声的说着，倘若换了别人，她一定不会哭的。
冯薪朵把饭喂下去了，看到她忍着痛，眼圈越来越红，泪水堆积最终憋不住溢出来的时候，心抽搐了一下，抽出纸巾仔细，温柔地帮她擦去泪水。
心疼的感觉，如同手术刀不经意划过指尖，鲜血汩汩，无法抑制。
陆婷听话的把饭都吃了，抽搐的胃被食物充实后，感觉确实好多了，吃完饭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不知何时握住了冯薪朵的手，跟她很像，细长白皙，却有些凉。
“谢谢你..又来看我，还这样照顾我..”说着陆婷的眼眶又湿了，人在羸弱的时候情感也是柔弱的，她根本没法控制，眼泪被看到也没办法，谁叫她动心了。
冯薪朵没想到陆婷是个哭包，眼泪热水一样一颗颗浇在她心上，滚滚发烫。
“不哭了，养伤期间不宜情绪波动太大。”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多话咽进了肚子里，手细腻地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看着那双英气的眼睛此刻水汽迷漫，让人有种保护的欲望。
冯薪朵本质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只是职业令她关掉了那些复杂的感情，久而久之，有时就忘了打开。
所以她的温柔已经弥足珍贵，稀有到只剩李艺彤脑海里的那些。
“大哥睡了？”
冯薪朵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人还有些不放心。
李艺彤不傻，更不会装傻。
“晚上你留下来吧，我买的洗漱用品在床头柜上。”她嘴角一翘，开玩笑的说，“看见你，大哥的伤就好一半了，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
“怎么，你吃醋啦？”
“嗯..一点点吧，谁让大哥确实比我招女孩喜欢呢，有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喜欢上她了。”
冯薪朵眉头皱起，白了她一眼，“恶心。”手臂却自觉的张开环抱住李艺彤的腰，头贴着她可靠的肩头，打开了克制的温柔。
“其实你们很像，心里在乎表面不说，不过她比你可爱的是..很傲娇，”冯薪朵笑了下，嘴角都是爱意，拍拍李艺彤的背，“还等你带女朋友给我过过眼呢，没想到自己先到了一步。”
“哼哼，以后有两大警花保护你，冯小姐，你出门可以横着走啦。”
冯薪朵笑着掐了下她的腰，两个人拥抱亲昵的动作在走廊尽头的人看来，实在是太扎眼了。
“艺彤，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黄婷婷不慌不忙的慢慢走近，直到看清从李艺彤怀里出来的这个女人，大眼睛里闪过一瞬光，正如她此时目光里发出的警惕一样，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和李艺彤肯定不一般。
“黄，黄婷婷？”李艺彤惊讶的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当下刚和冯薪朵抱过。
“是我，前两天你还在我家睡过，这么快就忘了？”
“哦？”冯薪朵意味深长的声调，干脆挎住李艺彤的胳膊，故作亲昵的依偎着，“我家艺彤，什么时候睡过这么漂亮的小美女啊，嗯？”
“冯薪朵，”李艺彤红着脸羞怒的低声撵她走，“你别瞎说，去，赶紧陪你的大哥去！”
冯薪朵撅着嘴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啊，她平时不这么胡说八道，刚才故意黑我。”
“没关系，”黄婷婷腼腆的笑了，听到她嘴里说出“冯薪朵”这个名字时，感觉像被针扎了一下，“我不介意。”
李艺彤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头发都出汗了，“我同事住院了所以来陪护，你来医院不会是病了吧？”
“嗯，”黄婷婷委屈的撇了下嘴，“低血糖定期来检查，不过医生只开了些营养药，说这种病不大不小只能养着，不能操劳过度。其实我也没什么可操劳的，就是开车的时候有点困...”
“那我送你回去吧，”她听到自己胸腔里突突作响的声音，不禁吞了下口水，很怕被人听到。
黄婷婷背过手，扬起脸，开心的像幼儿园等到来接她的人，“好啊。”
上车的时候，坐在副驾的黄婷婷忘了系安全带，李艺彤本想提醒她，结果直接伸手帮她系上了。
“谢谢。”黄婷婷乖巧的坐好，眼睛不时看向开车的李艺彤，问了一个她不得不问的问题，“刚才那个女生就是冯薪朵吧，她是女朋友吗？”
李艺彤犹豫了一下，冯薪朵现在当然不是她女朋友，可以前是啊，这个关系她怎么解释好呢。
“早就分手了，她现在就是我亲姐，而且她也快有女朋友了。”
“喜欢过的人还可以做姐姐哦，那你是不是有很多小姐姐？”
突然红灯，李艺彤脚一颤，刹车有点急，车一下顿住了。
“我，我，我就冯薪朵一个姐，就交过一个女朋友，没有那些小姐姐，真的，我拿我的职业操守保证，我以警察的身份跟你保证，我没撒谎！”
李艺彤侧过身急急忙忙的解释，直到看见对方笑了，才意识到自己这么澄清好像暴露了什么。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 ”
红灯过了，她努力收回心思专注开车，黄婷婷也不再说话了。直到两人到了家门口，黄婷婷开门请她进去坐会儿。
李艺彤笑着婉拒了，她觉得自己刚才太唐突，就算她对黄婷婷确实有好感也显得太经不起考验了，而且那天早上发生的那些事让她有点懊悔，觉得自己太轻浮了。
“真的不陪我待会儿吗？”黄婷婷的表情很失落，她看得出李艺彤在犹豫，“我刚才那么说其实是想问，我可以和你交往吗？”
站在门口的李艺彤，看到了她眼里闪烁的水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即将停电的晚上，迎面走来的华沙，眼里泛着粼粼的水光。那双曾让她几乎溺死的眼睛，此时恍惚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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