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寒夜守护
折腾了半夜,月牙儿累坏了,哭过的眼睛酸涩肿胀,几个哈欠后,她靠坐在床沿昏昏欲睡。
夜龙心默默地蹲在一旁帮她脱了鞋袜,把粉嫩冰凉的的小脚握在手心温暖过后才放到了床上。月牙儿也不管不顾地向枕头上倒。
“小心。”他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抽出了她头发上唯一一根簪子,乌黑浓密,绸缎般的长发散落下来,衬得她的脸越发的小巧精致。
她的发香在空气渐渐弥漫着,萦绕在他鼻尖,钻入他的脑海,险些滞空他的思想。
他缓缓放开她的肩膀,让她倒在了枕头上,却不见一床棉被的踪影。
“月牙儿,你的被子呢?”夜龙心俯身,凑在她耳边轻声问。
月牙儿已经半入梦境,迷迷糊糊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张了张口后就彻底入了梦。
他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帮她盖好,才去箱子里重新找出一条棉被,又极轻柔地扯了披风,帮她盖好被子,掖紧被角,才悄无声息地关门而出。
这一夜,他心里前所未有的不安,出了月牙儿的闺房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一直守在门口,手里是那件沾染了她少女特有美好气息的披风。
这一夜,月牙儿做了个梦,梦见那个身中寒毒的人被困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中,她拼了命地想把他从里面救出来,用尽各种方法和工具都不行,最后她只能脱了衣服,赤身裸体地抱着大冰块,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它。
后来冰块消失了,她发现自己裸着身子抱着的竟然是那个男人,他的身体和冰一样冷,可他睁开眼睛时却对她露出了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温暖到她忘记放开手。
这一夜,昏死过去的周允桀被铁链锁起来,半悬在牢房半空中,药性和毒性都消失的时候他的功力全然恢复。
苏醒之前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块巨大的玄冰中,置于一片虚无之地,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极冷,又无处遁形。
玄冰不知何时开始融化,随之而来的是一缕似有若无的温暖,携带着另一个人的呼吸与心跳。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双眼,眼见着一个女子,全身冰肌雪肤,赤身裸体拥着他,眉眼好看得像天界坠落的仙子。
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心里充满重获新生的美好。
夜色褪去,晨光未至。
天空中亮着微微的青紫之色,为夜龙心神像石雕一般挺拔矗立的身影镀了一层凄凉肃穆的光。
夜铭月在远处踌躇着脚步,不忍靠近,这影像,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夜姓一族在佑迦皇朝也是何等尊贵的存在,她的傻哥哥本是佑迦皇帝的影人,国灭帝亡后,该是他代替佑迦皇子继承帝位的,可是他偏偏为了新月公主,甘愿做个守护者,承袭了影人中最悲苦的命运,就因为当时,那襁褓中的小丫头是他拼了性命救出来的?还是她人生第一次笑和第一次开口说话都留给了他?
新月公主暮淑雅,是夜龙心命运里难渡的劫。
“何事?”当夜铭月踏上走廊第一步时,夜龙心已经听到了动静。
她习惯了他的冷冷淡淡,就算是他的亲妹妹,她也没享受过他的柔情和宠溺,他把一切的爱,一切的呵护,竭尽所能地,全都留给了他的月牙儿。
“暮夫人有令,今天就要把那个袁若峰送去辽颖军营。这两天得了粮草的西凉军队重整旗鼓,边关事态吃紧,要拿姓袁的那小子做人质,才能助辽颖扳回局面。”夜铭月走到夜龙心身边,步伐快而轻盈。
夜龙心没有即刻作答,抬起结霜的浓密睫毛,望着月牙儿闺房的门很久,他想起了昨晚,在关押袁若峰牢房里的情景。
月牙儿那丫头分明不是像众人所说,被袁若峰轻薄的样子。她为何去见他?又为何会随他一同坠下楼去?虽然无从知晓,但若是从了暮夫人的令,把他送往边关,她一定是不愿意的。
“我知道了。”夜龙心把目光从门口移开,深邃的眼窝中情绪即刻遁形,“送他去了辽颖应该不会让他活着回西梁吧?”
“那是当然的。袁家军当年如何屠城杀戮的,西梁又是怎样灭了我们佑迦的,这仇是时候让他们双倍奉还了。”夜铭月字字句句都是切齿之恨。
夜龙心看着她被仇恨压抑的脸,却不禁想起月牙儿清澈的眼睛,“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暮夫人那里复命。”
他从她身边擦过,抖落一身的寒霜,没有一丝安慰。
月牙儿屏气凝神了很久,待到门口那两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还是不敢动弹,估摸着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达暮夫人住处,才迅速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飞奔去了牢房。
她一从梦中醒来,就听见夜龙心和夜铭月的对话,她决定要救那个叫袁若峰的人出去。
十六年前,他也还是个小娃娃呀,那些仇恨为什么要附加于他的身上,想到他可能会因此死去,她心里竟然是万般的不舍。
上气不接下气,一路狂奔到牢房,还未等看守发问,月牙儿一把迷药撒了过去,从守卫腰间拿了钥匙,开了大门,故作镇定地走了进去,进到最里面一个房间时,见又有四人持重剑把守,她便知道他在里面。
“暮夫人,让我来提人。”
见到月牙儿,侍卫们有些诧异,但又不好违抗。迟疑之际月牙儿的迷药已经散得满天。
侍卫们纷纷倒下后,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原以为他会被如何捆绑,没想到在床上找到了他,还裹着她送去的那床棉被。
见她来了,他也不起来,眯着眼,笑得特别邪气。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月牙儿记得她走时,他武功尽失,被铁链子拴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周允桀伸出一只消瘦修长的手指,指着房顶上悬下的一副铁枷锁,“这个奈何不了我。”他卷了卷被子,看着月牙儿,“我只会被你害死。”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药性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而已……”月牙儿心急慌忙地解释,又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我没想害你的,信不信由你。这会儿他们要来提你去做人质,你还是快跑吧。”
“人质?打算问袁家军要多少赎金?”相比月牙儿的焦急,周允桀还是玩性未尽,裹在软软香香的被子里,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想出来了。
“要的是你的命。他们要送你去边关辽颖军营。”话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这几乎暴露了水云寨的身份。
周允桀收回了戏虞的神情,“你们和辽颖有什么关系?”
月牙儿被他阴冷的样子吓到了,那种陌生的距离或许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你到底走不走?”月牙儿把那瓶子解药扔过去。
周允桀顺手接住,揣进衣襟,这药简直比寒毒还要他的命,“你是担心我吗?担心他们取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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