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写感动｜偶遇街头歌手乌迪

妈妈别让你的孩子长大成牛仔

Mamas' don't let your babies grow up to be cowboys

别让他们碰吉他也别开旧皮卡

Don't let 'em pick guitars or drive them old trucks

可以当个医生或者律师或者其他

Let 'em be doctors and lawyers and such

妈妈别让你的孩子长大成牛仔

Mamas' don't let your babies grow up to be cowboys

因他将从不着家，独自窜荡

'Cause they'll never stay home and they're always alone

即使有个他爱的她

Even with someone they love

听着CD里乌迪充满沧桑的歌声，不由想起他充满沧桑的脸庞，红红的吉他。

几天前，下班路上碰上一个弹着吉他唱着民谣的老伯。那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民谣，但他唱得很投入。于是走过去想捐点零钱。近前一看，是个一脸沧桑的老人，胡子长得有点像《射雕英雄传》的洪七公，戴个黑色的牛仔帽，手捧一把红吉他，他的仪表是能让每个人像摄影师手痒要猛按快门的，包括我这个伪摄影师。 

他面前摆着的吉他盒里放着几盘CD，拿起一盘，问他多少钱一张。他便停下了弹唱，很高兴地跟我介绍他的CD。CD是一群无家可归歌手们集体创作的，总共有19首歌曲，只有其中的3首是他唱的，CD一张10块。他告诉我他名叫温代尔(Wendell)，大家叫他乌迪（Woody)。

我拿10块钱递给他，告诉他我要买这CD。他接过后，发现我手里CD是开过封的，从吉他盒里找了盘全新的给我。然后说了他的故事。

这个CD是一个他参与摄制的纪录片中收录的歌曲的合集。这个纪录片名叫《低落之途 Lowdown Tracks》。片子写的是几个无家可归街头艺人的故事。他是其中一个。

他曾被医生误诊，有两年半的时间，他在医院度过，被强迫吃不该吃的药，并接受莫名其妙的物理治疗。最后他终于想办法离开了医院，但此后的半辈子，基本上都把时间花在恢复饱受折磨的身体。他曾经露宿街头，但现在住在政府提供的一个小单身公寓里。 他经常会到街上演唱，赚点零花钱。

他说这个纪录片在安大略电视台(TVO）网站上有整个视频，让我有空去看看。

离开他之前，我给他和他的红吉他照了张相。

回家后，我查了下，这个纪录片的制作人劳林•西加图曾获加拿大朱诺音乐奖（号称加拿大的葛莱美奖）。她为了完成这个片子，走遍城市不为人知的各个角落，包括桥洞，公园森林，以及流浪汉收容所，去寻找热爱音乐的流浪歌手。片子讲述了5个歌手和1个4人乐队的人生故事，并收录了他们的音乐。

在纪录片中，我找到了乌迪的更为详细的故事。

乌迪，出生于离多伦多近两千公里的纽芬兰省。他说他从小有通灵的特异功能。他能跟死去的人的灵对话。因此经常挨打。他自己也尝试自虐把活在体内的那个东西逼走，但无济于事，最后接受了现实。他一直做恶梦，睡不好，直到28岁的一天，找到一个捕梦网，睡觉时放它在身旁，结果终于睡了个好觉，他也从此喜欢上制作捕梦网。

后来，因他的怪异行为，被医生误诊为精神分裂症，并被强制治疗。医院的医生护士给他吃他不想吃的药，让他经历无法忍受的物理疗法。其中一个疗法叫电击法。在这些摧残式的治疗下，他不能说话，不能走路，甚至不能切自己的食物。终天有一天，他母亲说：“如果你愿意，你就回家吧。”

他很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想，回，家。”

回家后他花了十几年时间才恢复过来。过程中他信了基督教，禁食和祷告是他度过那段困难时期的主要办法。

在父母离开人世后，他来到了多伦多。大部分时间，露宿街头，只有一把破吉他相伴。

他认为那两年多的经历，基本上摧毁了他的正常人生。片中他平静地说：“他们夺去了我的妻子，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的工作，夺去了我孩提时想要追求的好多东西。” 

他的遭遇是不幸的，人生的航路上，他被一个大浪从他的船上打到水里，跌入一个大大的旋涡，久久不能脱离。而在我看来，他又是幸运的，音乐如一个天使，忽扇着翅膀，紧抓着他，使他不掉入旋涡深处，陪他度过痛苦煎熬，又把他拉出旋涡，回到船上。

纪录片中的其他流浪歌手也是幸运的，因音乐的相伴，孤单却不孤独，贫穷却不低贱，无房却不失自由。

片中的女流浪歌手凯特说，她在地铁站弹唱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无视而过，有的甚至说她唱得很难听，只有极少数的人会给她鼓励。

其实并不是大部分人都是冷漠的，只是大家都在自己的航道上忙碌前行。如果我们有时能停下脚步，给那些需要关心的人些许关怀，这些关怀也会像音乐一样，给他们以力量，赋他们以信心。很多时候，我们也会是需要关心的那一方，这时，因着那些以前所付出的，我们会得到带着关心的回报。

在遇到乌迪的第二天同一时间，我又路过那个地方，但乌迪并不在。我准备把他的相片打印出来，放背包里，下次见到他时，给他买杯咖啡，把相片给他，跟他说：“你最近好吗，乌迪？我看了那个纪录片，也很喜欢听你的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