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博士把我写的纸条递给苍海,他看着纸条,手指颤抖起来,问道:“你和华山医院那位主治大夫都说她失忆是外伤导致的,大约是几年前的事情?”
“应该是四年前。”
四年前?苍海想了想,那个时候他正好在英国跟杰卡斯汽车公司谈收购的事宜,没有在国内。
“她不能说话也是这个原因吗?”他又问。
“目前看是的。机能上她没有任何问题,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慢慢引导的话,她应该可以发出声音来。”秦博士很自信地回答。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最好能多提供一些她熟悉的物品,这样有助于她的回忆。”
熟悉的物品?20多年了,除了照片,他什么也没留下来。当初所有的东西都被沈甜清理掉了,只有这张照片,他藏得很仔细,才一直留着。他从钱夹的内层取出一张发黄的照片,说,“仅此一张,请一定保管好。”
秦博士来到我的病房。这是一个新的病房,不需要仪器监测之后,我搬来了这里。这间房在一楼,窗外有树,秦博士说这样养眼。
房间布置得跟宾馆似的。他弄了一个笔记本电脑给我,让我偶尔上上网。窗边放了一把按摩椅,让我每天按摩一下身体。这次车祸,其实我主要是伤在头部,其他地方因为有气囊和沙发椅子的保护,倒是没有大碍。我每天过得很清闲,身体也恢复得很快。
我的病房他把照片交到我手上。我拿起照片,是位美丽的姑娘,好亲切的面容,我忍不住想去抚摸,又怕弄坏了照片。
“闭上眼睛,你仔细想一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秦博士把我的床头摇起来,让我半躺着。
他缓缓地跟我说着话,我渐渐地睡着了。
每天,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的催眠疗法。
我如一叶轻舟,在岁月的长河里漂游,河两岸的风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我的视野。我看见了自己的童年还有少年。最主要的是,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妈妈,就是照片上的那位姑娘,不过容颜已经半老。
但是当我看清楚她的时候,浓浓的悲哀也同时袭来。她把手上的镯子卸下,递给我,说这是传家宝,要好好守护它,因为它是幸运的象征。
“可是,为什么您戴着它,却这样多灾多难?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我把镯子推开,不肯接受。让我戴着它去上大学吗?它就能保佑我一生平安吗?我才不信这个邪。
“这不是它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自己没有珍惜本该拥有的幸运,是我自己放弃了它。”她回答,声音很虚弱。
看着她苍白的脸,我不忍拒绝她,把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才是我的艾凰,很明事理。”她摸着我的手,叹了一口气,问道,“如果关于你爸爸的事情我骗你了,你会怪我吗?”
“怎么会呢?”我说。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已经活了18年了,有没有他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虽然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爸爸,但是那种羡慕的年龄已经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
“我撒谎了,他没有死,还活着。”她拿出一张合影,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当中抱着一个小婴儿。
“难道这就是我?”我看着胖嘟嘟的婴儿很感兴趣。然后才开始打量那个男人,说道,“他没有李敏镐帅。”嘴巴里虽然那么调侃,其实我心里很难过,他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可是这种坏男人,吸引我干什么!他从来不管我和妈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能全怪他,主要怪我,是我太冲动,直接就抱着你走了,再也不肯回头。”她哽咽着说。
“过去的事情别提了。”我最不想看见她哭,她哭我也会跟着哭,从小就这样。
“对不起,我不该割断你跟你爸爸的联系。我跟他的恩怨,不该转嫁到你的身上。血缘是断不了的,他永远是你的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说,“去找他吧,带上这张照片,告诉她你叫苍艾凰,给他看你手上的镯子,他就能认出你。”
“不。”我倔强地说,“我讨厌去见他!我们两个在一起很开心了。不要再提他,我上学去了。”
我说完就走。她在后面喊我也不肯回头。之所以走,是因为不想再跟她提爸爸那个沉重的话题。我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的样子,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很脆弱也很敏感。爸爸这个词,已经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我只想跑开去透气。
我真的很后悔,我这一走就是永别。我这才知道她是临终托付她的愿望。她得的是肺癌,肺癌晚期,在医院里没有半年,就这样突然地走了。
于是我在安排了她的后事之后开始去找苍海。我发现苍海不是一个小人物,他当时已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风头正茂。虽然媒体上到处是他的报道,但是其实很难找到他。他今天可能在上海,明天可能去了北京,后天又到了美国或者英国。鬼知道他在哪里。我想最好的方式就是去他的老家等着。
在他老家我见到了他的老婆。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我刚说我想找我爸爸苍海,她直接就对我破口大骂,说我居然敢冒充苍海的女儿,真是想钱想疯了,当即让保安把我赶出了小区。我找到苍海的公司,他们公司的人说他在国外。
我精疲力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居然相信了妈妈的善良,来找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如果他真有责任感,怎么会对我和我妈从来都不理不问?就算我妈换了地方,诚心找找不到吗?
我决定不再找他,回自己家里去。我不信没有他,没有妈妈,我就活不下去。我在那个陌生的城市迷了路,于是上了一辆出租车,让他送我去火车站。但是我觉得他没有带我去火车站,外面的风景越来越荒凉,像是远离了市中心。我质问他,他忽然往我身上扎了一针,我便失去了知觉,再后来,再后来......
我挣扎着,拼命的摇晃自己的头。秦大夫拍拍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睛,眼神充满恐惧,额头上全是冷汗。
沈甜忐忑不安,这一阵子打老公的电话他老是不接,就算接了也是应付差事。
她心想:儿子泡过的妞他去关心,到底什么意思?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这父子俩都在发神经?不行,我不能任事态胡乱发展,任何不好的苗头都必须掐死在萌芽状态,我必须回去看看。
她安排好洛杉矶狮王影视公司的事宜之后,为了防止老公提前知道,她让秘书帮自己订了一张去纽约的飞机票,谎称要去那里出差,自己则悄悄地定了一张飞往上海的飞机票。
到达机场后,等在候机室很无聊,她拨了一个电话给苍穹。
苍穹正趴在博雅康复中心的玻璃窗口偷看,手机忘了关闭铃声,被这铃声一吵,吓得赶紧蹲下。他慌张地把手机关掉。等他再站起来往窗户里面看的时候,却发现窗帘拉上了。
他心里想道:我难道被人发现了?刚才明明看见了一个人很像隋凤。老爸的车就在这停车场,不是她是谁?
沈甜见儿子不接自己的电话,而且干脆关机,她很恼火,又给老公打电话。
当时苍海正准备正式去见我,走到我的病房门口,手机响了,他有点紧张,赶紧关机,让自己心情平复一下,然后敲响门。
沈甜真要被气飞了,这父子俩在干什么,为了逃避接电话,居然双双关机!还把她放眼里吗?!那边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她越发地归心似箭了。
上一章 | | [下一章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