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杨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琴台。
聚光灯照亮着我的头发，顶上中央空调出风口的风扬起我的发丝。他看见的是我的侧面，我脸部的轮廓在发丝里若影若现。
“那女的好看吧，哥？”朴远见朴杨如痴如醉地看着琴台，继续他先前来不及讲的话题，语气有些激动，“我所说的遇见了一个人，指的就是她。我所说的遇见了一件事就是一见钟情，我喜欢上她了。”
“嗯？”朴杨回过头来看着他，神色严肃地说道，“喜欢她？你有过多少次一见钟情了？这个姑娘是个哑巴，你就别去惹她了。”
“你知道她是哑巴？”朴远奇怪地问。
“哦，听说的。”朴杨发现自己漏嘴了，赶紧修正。
弹完一曲之后，手机又是叮咚一声，18号台打赏1000。苍穹已经打赏过10次了，每次都是1000。我抬头看向18号台，他举起手机向我摇手，醉醺醺地做一个飞吻的动作。
“臭小子！”朴远看见了苍穹的动作，骂了一句，说道，“哥，我得采取行动，不然我的马子就被别人抢走了！”他说着掏出手机，低着头在屏幕上划来点去。
“你想做什么？”朴杨紧张地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那小子光知道撒钱，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比钱更让小姑娘动心。”
“你女朋友够多的了。”
“多是多，但是那都不是我喜欢的，都是喜欢我自己主动扑上来的。我最喜欢的那个刚刚才出现，我好幸运哇……”他学着京剧角色的样子“哇哇哇——”地叫了一长串。
朴杨扇一下他的脑袋，斥道：“你喜欢她个屁，就是找乐子吧！”
“哥，没跟你开玩笑。她才是我千年难得一遇的那个！”这次朴远真拧上了，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盯着朴杨说道，“你平时一直对我这种事情漠不关心，今天不对劲。不至于你刚离婚，也动了春心了吧？”
“哪有那么快就喜欢上人家的，你才认识她几分钟？！”
“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不信。”朴杨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不确信。
他很担心我。以前他没来过这种地方，来了就知道，这里真是啥人都有。他看了一下四周，外国人、光着膀子手臂上有文青的人、头发染得掩盖了黑色的人，还有他弟这种玩世不恭的人。正儿八经想过日子的人能来这种地方吗？大多是一群在喝酒的男人，在酒精和音乐的煽动下，体内燃烧着欲望，台上看上去美丽动人的我就像肥美的猎物一般。我能应付得过来这群饿狼吗？
他开始坐立不安。
他那天拒绝了肖小的表白，并非他讨厌肖小。他其实是感激她的，只是他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历来对她没有那种爱。而且他现在不想马上恋爱或者结婚，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弥补。他渴望继续学业，完成以前没有完成的梦想。
肖小反复强调是因为她懂他，经常给他播放《雨的印记》，天天跟他说话，所以才唤醒了他。
“我明白，真的谢谢你。但是除了你，很多人都付出了努力。比如隋凤，她功劳也不小，她每天都弹琴给我听，每天给我按摩，精心地照料，没有她的帮助，我也醒不过来。”他跟肖小这么说。
“她是花钱雇来的保姆，这么做本来就是她的职责。难道因为这个你喜欢她？”肖小生气地说。
“是的，我喜欢她。”他坦诚地回答。
其实这个回答没别的意思，并不是他爱上了我，而是心里对我也有感激之情。而且觉得我很奇特，一个保姆能把钢琴弹得这么好，好像是专门针对他似的在弹《雨的印记》。难道是兰兰的灵魂依附在了我的身上，托付于我来完成她的心愿？
尽管他并不相信神灵，但是他找不到别的解释，权当是这样。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人们就会用神话来解释，历来如此。
结果肖小把他的话片面化了，说他不喜欢她，喜欢我。我哪能承受这种冤枉，当晚就辞职走了。他第二天才知道。
他为此内疚，觉得是自己没处理好关系才造成这样。
没想到这次意外地遇见了我。他忽然发现，我坐在台上是那么地妩媚，与在家里的我完全不一样了。他担心我，害怕别人伤害我。
“我先去结账。”朴杨起身走向收银台。
“哥，我在门口等你。”朴远低头看看表，正好12点差2分钟，他赶紧去门口等着。他要的速递已经到了。
午夜12点整。我准时离开钢琴台。
这次赚得钵满盆满，满得我自己都觉得忐忑不安。
那个苍穹一定是喝醉了，我弹一首他就给1000，他往我账上已经打了将近2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主！所以我一离开钢琴台就加快了步伐，像抢了银行就得赶紧逃一样。
当我走出酒吧，一把很大的玫瑰花挡住了我的去路。
“99朵玫瑰代表我的心，隋凤小姐。”献花的人说。
99朵玫瑰
我透过花丛看，认得是光头男孩朴远。
我把双手藏到身后，不肯接。
他把花硬塞到我手里，声音洪亮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朴远，虚岁28岁。别看我这么年轻，我是耶鲁大学的高材生，硕士毕业，刚回国，目前在一家知名投行做金融分析师，以后还有升值空间。身体强壮，是众多优质剩女所追求的奢侈品。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觉自己非常喜欢你，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个朋友。”
我哪见过这种场面，木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这就叫奢侈品啊。充其量不过一个高级打工仔。你也太会糊弄小姑娘了吧？”边上传来讥讽的声音，是红头发苍穹，他说着面向我，笑嘻嘻地说，“隋凤是吧？我跟你说，别上他当。他不是奢侈品。”
“那你说说什么叫做奢侈品？”朴远很讨厌这个人，今晚真是撞邪了，他就像他的大克星似的，专门跟他作对！
“如果是你的老板还可以沾点边。能不能入流还得看他是不是跨国的，是不是在福布斯500强里排得上号。”苍穹骄傲地回答他。
朴远打量这个年龄没有超过25岁的小年轻，他不认为他会有这样的成就，故意反问：“不至于你就是这样的奢侈品吧？”
“还真给你说中了。”苍穹摆出一副得意的姿势。
“切，你就吹吧，谁信？”朴远当然不信。
“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牛......牛皮不是吹的。”苍穹明显醉了，他说话不利索，习惯性地打个响指，边上一个黄色头发的接着话题说，“听说过苍海集团吧？”
这谁不知道？靠房地产开发起家的跨国集团，买下好莱坞的百年电影公司狮王影视和英国汽车品牌杰卡斯之后，进军了娱乐业以及电动节能车行业，风头正盛。不过老板叫做苍海，不叫苍穹。难道这小子是苍海的儿子什么的？
“把老家的人都搬出来了，算什么本事？你别忘了我也有老爸。”朴远不屑一顾地说，“你别跟我说你有股份，告诉你，我也有股份。我们在这里只说自己，不牵扯别人！”
恰巧这时有一辆出租车载着客人在酒吧门前停下来，客人下车了，我立即上了车，关上门，叫司机快走。
车启动之后司机问：“请问去哪儿？”
我从身上掏出笔和纸，写道：“马当路。”
“这不就是马当路吗？”司机说。
我当然知道，我是想马上逃离。这群人在攀比谁钱多呢。既然钱多，拿着打赏来的钱我反倒心安一些了。反正不是我抢来的，是靠钢琴弹出来的，没违反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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