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不要太肉麻！”小川把照片扔到肖小的桌子上。他是肖小的调查员。
肖小拿起照片。上面全是杏花跟朴杨卿卿我我的照片，包括去宾馆开房。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这对狗男女，也太猴急了。杏花，你死定了。
肖小经常会过来看朴杨。她一般是周末或者晚上才过来，但是这次很特殊，我正在弹琴，她摁响了门铃。
我觉得她对我说话的语气很像女主人，而且几乎从不正眼看我。所以她一来，我就特意避开，才下到二楼，她又把我叫上去。
“刚才好像你在放钢琴曲吧？《雨的印记》是吧？我知道朴杨很喜欢听，继续放给他听吧。”她吩咐。
我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不愿意？那我来！”她不满意地瞪了我一眼，走到书房，打开那里的音响设备。雨的印记果然响起，跟我弹的谱子一模一样，只是风格有所不同。
我弹的更忧伤，更空旷。音响里放出来的有种被过滤掉了背景回音的感觉，最主要的是只有壳，没有灵魂，因此缺乏灵气。
我还不知道这个古董似的音响设备里有钢琴光盘呢，看来她对朴家的确比我了解得深很多。
我也看得出来她对朴杨的感情很深，比杏花的深多了。因为她每次来都会耐心地跟朴杨说半天的话，好像朴杨正在跟她对话似的。而杏花几乎懒得看朴杨一眼。
她这次是晚饭前来的，我便多做了一个人的饭菜。晚饭后我发现气氛不对了。她和朴校长夫妇进了二楼的书房关着门说话。
“这个不要脸的骚货！”我听见李玫愤怒的骂了一句。
接下来他们变得都很忙。我偶尔从李玫的谈话里听出，他们在和杏花打官司，争夺孙女的抚养权。好像有点麻烦，因为孩子还很小，父亲是植物人，法律上倾向于由母亲来抚养。不过李玫还是很有自信的。
“孩子怎么能够交给这种女人，会把囡囡给带坏的。”她这么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亮得越来越早，闷热的梅雨季节开始了。
六月初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天黑得格外地早，下午5点就不得不开灯了。看窗外乌云滚滚，马上要变天，除了卫生间的窗户，我关上所有的窗，然后才开始弹琴。每天在这个时间点弹一个小时的琴成了我的日常。
“轰——隆隆！砰！”忽然，一声爆响，我吓得停止了弹琴，这应该是雷声。第一声夏雷格外地响，简直震耳欲聋。
我的胆子并不小，但是我怕雷，尤其是闪电，怕极了。所以，我本能地逃到有人的地方去。家里除了我，只有朴杨。我迅速地逃到他的床边，跪在地上，抓住他的一只手，弯下腰，把头藏在臂弯里，紧紧地闭上眼睛。
又是噼里啪啦的雷响，我浑身发抖，拼命闭紧眼睛，脑海有一些零碎的镜头闪现：刺眼的闪电，闪电像利剑一样劈向我，灼热，刺痛，头昏目眩......
闪电似乎劈开了我的头，脑浆四崩，到处是鲜红的血。不，不，那不是血，是一堆血红的碎片，碎片上有图像，一些陌生人的脸、一些陌生的场景……
我害怕，太害怕了，开始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不顾一切地尖叫。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收拾起这些碎片，把它塞回我的脑海，拼凑好我崩裂的头，然后耐心地把它揉捏回原状。
我停止了尖叫，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又过了些时候，我逐渐恢复了理性，分明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我的头。
我松开堵住耳朵的手，抬起头，睁开眼睛，有一样东西在我的眼前动，看清楚了，一只手臂正在我的眼前动。对，我又呆住了，是一只会动的手臂，朴杨的手臂。
我移动自己的视线，与另外一道目光相遇。
他的眼睛正看着我，没错，是一双睁着的眼睛，卧蚕眉底下那双明亮又深邃的眼，它正盯着我。
朴杨醒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最开心的恐怕是肖小，她像小鸟一样地在朴杨面前笑个不停。
“我跟你说话你还记得吗？”她问朴杨。朴杨说不知道。
“我放钢琴曲给你听你听得见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
“真是太谢谢肖小了，如果没有她，你哪能醒得这么快？”李玫也认为肖小功劳很大，对朴杨说，“你要好好谢谢她。”
朴家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他们是双喜临门，不仅朴杨醒了，官司也打赢了，法院宣布朴杨与杏花感情破裂事实成立，女方有违反夫妻相互忠诚的原则，存在过错。鉴于男方是植物人，不能再有生育能力，又是三代单传，孩子归男方父母抚养，但是女方有探视权。
作为朴家的保姆，我当然替朴家高兴，不过也有些失落。就像一个刚退休的人一样，我习惯了按时按点上班、忙忙碌碌，忽然间很多事情不要做了，我感觉无所事事。
早上李玫出发去上班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记得10点之前叫醒朴杨。
“他喜欢睡懒觉，就让他多睡一伙儿，不过十点钟一定要叫醒他。吃完饭让他去把玲玲接回来。去接玲玲的时候，你陪他去，我怕他路上出事。孩子你抱着，别让他抱，他现在可能力气还不够，别把孩子摔了。还有下午记得提醒他到院子里去走一走，做做运动，他必须坚持锻炼，体能才能恢复正常。”李玫说。
十天前朴杨醒来之后，李玫夫妇并没有着急把玲玲接回来，因为怕孩子回来影响到朴杨的恢复。
他们送他去医院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一直到确定他一切恢复了正常，他们决定就由朴杨亲自出面去接玲玲。
让那个可恶的女人见到健健康康的前夫后悔去吧！李玫是这么想的。
十点整，我站在朴杨卧室的门口，鼓足了勇气才敲门。
半晌，他打开门。
我不敢看他，把纸条递给他，转身下楼去。
我想应该不是针对他一个人，在任何感觉陌生的人面前我都是这个样子，不太愿意跟人直视。我习惯了他闭着眼，只有他闭着眼睡着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是我熟悉的那个人。
司机把车子停在弄堂口，跟着朴杨和我一起去杏花家接小孩。
杏花妈妈见到朴杨惊讶得不得了，羞愧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道：“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阿姨不要这样。”朴杨平静地说道，“我把玲玲接走了，你们如果想看她，提前打声招呼就是了。”
我抱起玲玲。她长大了不少，胖乎乎的。杏花妈妈还是很会带小孩的。
杏花妈妈实在舍不得这个外孙女，带了半年多，感情已经很深，一直拉着玲玲的小脚不停地哭着。
不过真的是没有办法，她一手为杏花安排的自认为幸福的路，杏花始终认为是痛苦。也许等杏花从痛苦里解脱出来，回头看，她又会认为原来自己放弃了一段幸福。鬼知道杏花会怎么想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