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妈妈的病离不开人,刘任耕又请了一个保姆。
成星初对他说:“任耕,其实不用再请人了,家里有外人不方便,我现在反正也没工作。”
他说:“你这段时间气色很不好,不要太操劳,有时间可以到公司里看看,如果能帮我一把,比什么工作都强。”
成星初惭愧地说:“我很想帮你,也已经试过了,我真的没那个能力。”
刘任耕叹了口气:“那随便你吧,在家休息休息也挺好。”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没有工作、没有孩子,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是一个废人了。
她把前几年写的读史笔记翻出来,增删修改,拿给了一家出版社,出版社答复说可以出版。
样书出来之后,她兴冲冲地拿给刘任耕看。
刘任耕刚刚忙完一场应酬,正瘫坐在沙发上醒酒,他瞥了两眼她捧着的样书:“挺好的。”
她问他:“你不看看吗?这封面封底合适吗?”
他说:“我很累。你觉得合适就行。
她非常失望:“任耕,我第一次出随笔,你不高兴吗?”
“高兴。”
她把样书拿回书房,感到非常孤独。
那本读史笔记的出版给了成星初很大的鼓励,她认为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她把以前那个乱七八糟什么都写的博客关了,以“历代改革”作为切入点,专心写她的历史随笔,并把已经写好十几篇挂到各个原创网站,申请签约。几个月之后,终于有家网站和她了签约,她有了自己的专栏。
写专栏,时间是自由的,她可以既照顾妈妈又写作。
这一次,她比出书更开心,但她没有把自己的开心表现给刘任耕看,她知道,对于这些,他不感兴趣,也没空感兴趣。
冬天的一个下午,刘任耕冒着雨回来了。回家后,他立即让司机带着保姆和妈妈去任勤家,并嘱咐保姆,在任勤家吃完晚饭再回来。
成星初很诧异他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早,可一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她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
家里人都走了,她给他倒了杯热茶,他端着茶杯坐在沙发里,很久不说话。
她温柔地问:“怎么了?”
他盯着茶杯:“星初,我向你坦白一件事,我犯了一个大错误,蒋彩虹怀了我的孩子。”
成星初的头轰地一声,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她扶住客厅的柱子,让自己站稳,颤声说:“刘任耕,你再说一遍!”
他用痛苦和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眼泪哗哗地流,慢慢地蹲在地上。
他迅速起身去扶她,却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狼狈地站在她身旁,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他说:“星初,你打我骂我都行,但别这样,咱们好好谈谈。”
成星初猛地抬起头,凶狠地对他吼:“你滚开!”
刘任耕默默地坐回沙发里,等着她。
成星初毫无思想地哭了很久,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她冷笑着:“你要和我谈什么,和我离婚吗?”
刘任耕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把烟摁灭:“星初,你冷静一下,我不想离婚。”
成星初站起身,坐在刘任耕的对面,盯着他看。她不能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拿着“灯袋”追求自己的刘任耕,就是那个要和她实验一辈子有多长的刘任耕、就是那个在出租屋里说出“有我在饿不着你”的刘任耕,那个在婚礼上郑重发誓要和她白头到老的刘任耕……白头到老?真是笑话,不过十来年,他就和别人有了孩子!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说说吧,你和蒋彩虹是怎么回事。”
他又点燃一颗烟:“彩虹……”
她厉声打断他:“蒋彩虹!”
他愣了一下,接着说:“去年我在工厂的那段日子,应酬多、生活不规律,我的胃病犯了,也住了一段时间的院。那时候爸爸正病重,怕你分心,我没告诉你。蒋彩虹一直在医院照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她……这种事情,开了头就很难再控制。我对她说,我不能对她负责,她说她也不要我负责。可是,上个礼拜,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成星初轻蔑地看着他:“咱爸爸病成那样,你竟然还有闲心做那种事,你病成那样还有力气做那种事!你真让我恶心!蒋彩虹不让你负责,却告诉你她怀孕两个多月了!刘任耕,你究竟是无耻还是愚蠢啊!”
刘任耕抱着头,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星初,你说什么都行,但我求你冷静一下。”
成星初大声说:“我冷静不了!”
她忽地站起来,大步走进卧室,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反锁住。
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是谁愚蠢,谁最愚蠢?是我啊,我还那样看重过蒋彩虹!他俩那么长时间了,我竟丝毫没有发觉!
刘任耕一直在用力敲门:“星初,你在干什么?你开开门!”
成星初嚯地一声打开门:“你不是让我冷静吗,我正在冷静!”
他推着门:“你别关门,你让我看着你。”
成星初挑战地看着他:“你怕什么,怕我自杀么,我没那么傻,你也不值得!”
两个人对峙着,刘任耕一下子抱住了她,成星初狠命地撕打着他,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趴在他身上,泣不成声:“刘任耕,你太狠了,你伤我伤得太狠了。”
刘任耕把她抱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星初,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坐着。”
她还在默默地流眼泪。
他拿着纸巾默默地给她擦。
这样温存的刘任耕,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是什么时候刘任耕开始不再温柔对她了呢?是知道她无法生育的时候吗?是,又不是,他们彼此隔膜已经很长时间了。从他觉得她没用的时候,他对她的温柔就逐渐减退。自己呢,一直温柔对他吗?也没有,明明知道他希望自己变得有用,可自己没有去努力,自己始终按照自己的想法走着。对于他的想法、他的事业,自己一直都是个局外人,而蒋彩虹一直在他身边,分担着他的一切。
幸福的婚姻就没有出轨,出轨一定是婚姻出了问题。他们的婚姻是出了问题,她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不知道这么严重,而他们的这些的问题给了蒋彩虹机会。
她灰心地问了一句:“蒋彩虹,你爱她吗?”
刘任耕不说话。
她叹了口气:“那,你还爱我吗?”
刘任耕抚摸着她的脸:“爱,我不仅爱你,还感激你,如果能重来,我愿意爱你一辈子。”他的声音哽咽着。
她又问他:“在你出轨的这段日子里,你是爱她的,对不对?”
他还是不说话。
她抓住他的手:“你回答我,实话实说。”
他点了点头。
成星初闭上眼,虽然知道是这个答案,但他点头的那个瞬间,她还是很痛心,万箭穿心地疼。
她感到了深沉的无力和无奈。
她问他:“你上个礼拜就知道她了怀孕的消息,到今天才和我摊牌,你一定和她商量过了,你们想怎么办,告诉我。”
刘任耕说:“彩虹是不想让我负什么责任的,她也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没有打掉孩子,是因为她知道我想要个孩子。”
成星初的心又被他刺痛了——还是彩虹,彩虹,多么亲昵!至于蒋彩虹出于什么动机和目的留住了这个孩子,这无关紧要,关键是,她知道我不能生孩子。
蒋彩虹,如果你想用这个孩子来上位,那你够厉害够卑鄙!
刘任耕继续说:“星初,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也想把彩虹的这个孩子留下。”
她看着他,这种自私和无耻的话,他怎么能说出口?
刚才那种温柔和无力突然又化成了愤怒,她冷笑着:“刘任耕,孩子留下,蒋彩虹怎么办?把她撵走?还是也把她留下?是,你总算有孩子了,可以传宗接代了,是,你现在是可以养几个女人,你有这个能力。你真有本事啊,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惜这不是古代,你享不了齐人之福,而且,你这是犯重婚罪!我随时都可以告你的!”
他的眼神里也带着愤怒:“星初,你怎么能这么想?彩虹说了,孩子生下来,她就走,全当我找了个代孕妈妈。我再混蛋王八蛋,也没想过要两个老婆!”
成星初又闭上眼——刘任耕,我们不要再吵了,彼此都给对方留一些脸面吧。
刘任耕对她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去下碗面条。”
她听见他在厨房里下面条,刺刺拉拉的。
结婚这些年,他几乎没下过厨房,可惜,一碗面条和他的出轨相比不值一提。
一会儿功夫,他端着碗面条过来,坐在她床头:“星初,来,胡乱吃两口吧,我做的不好吃。”说着话,他夹起一缕面条,吹着。
成星初把碗推开了。
刘任耕也没有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