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
中国政治很早熟,但在春秋时代,很多历史政治事件并不像后世那么复杂,不是老谋深算、多方博弈,真的只是“贵族范”的意气用事,或者一时兴起。很多战争的起因很孩子气,呈现的是无目的的残忍。
《春秋》是部以鲁国为“第一人称”的编年史。从时间上来说,起点是鲁隐公元年,也就是公元前722年。这个时期,标志王室衰弱的事件,是周平王迁都洛邑,开始东周时代。至于春秋的结束,就不太好确定了。
春秋的列强,除了吴国以外,都是有涵养功力的赌徒,输得再大,也不至于典卖房产。而战国的列强却都好像烂赌鬼,经常孤注一掷,在旦夕之间丧失一切。但输得最惨的肯定是周王室了。
要不怎么说花钱不算败家,真正的败家是投资失败,对于周王室来说,我怀疑最严重的失误是押错宝。秦晋两家作为打击老牌贵族的新生力量,谁能想到这俩白眼狼实现利益之后谁都不拉周平王一把呢?
而更大的恶果是这种和诸侯结盟的做法,等于把周天子的地位降低到了一般诸侯的水平。周天子自降身价,就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也被天下悠悠众口弄得一脸唾沫星子了。以礼为主的周王室失了礼数,鲁国还会在《春秋》上一本正经地记载:天子违背礼法。
老牌贵族们还是嘴上说说,心里鄙视,但到底还碍于礼法情面,那些礼法来源设计不到的更远一些的“蛮夷”,戎狄和南方的楚国,(原来在先秦我大楚还是个蛮夷?!)总之周围小族更加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
根据现代考证,所谓戎狄,其实和当时的中原国家血缘并不远,周人很可能也是戎狄的一支。所以,周代对族群的划分,本质上可以说是文化歧视。文化是会迁移的,过去的边缘,可能是未来的中心,当时的吴越也和楚国一样是边缘,到了唐宋以后,则是中华文化的重心。
所以周天子挺惨,对内搞不定,对外打不赢,想着赌一把,结果赌运还差,这实在太消耗。所以,看起来确实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实在是第一输家。
春秋五霸:
历史上有争议到底是哪几家,但我觉得既然都是霸主了,也不用管那么多,毕竟,拳头硬的说话管用。
但似乎也不完全是这样,我们的先祖们太懂礼貌。
霸主政治,实际上是一个对西周的怀旧产物。在先秦时代,霸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道德上的肯定。霸字是假借叔伯的伯字,相当于“老大哥”的意思。按照《左传》的评价:五霸辛苦自己,安抚诸侯,不能欺负和吞并弱国,而是要尊奉天子,维持天下的秩序。也就是说,要当霸主,不仅要有武力,还得有道德力量。比如,卫国受到戎狄攻击,国土沦丧。齐桓公就派军队把卫国的难民给保护了起来,还提供物资救援。他还支持过丢失国土的邢国整体搬迁。
周王室的做法呢,就有点不厚道了,周天子对新晋的强国很忌惮,经常给齐国制造麻烦,鼓动过郑国背叛齐国。而齐桓公所尊的,也不是具体的周天子,而是周朝的尊王道。所以你看,这顶头老大不正经,齐桓公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我尊礼法就好,你非要“老不正经”,我也要做那个本本分分的齐大哥,这就又搭进去一位,人品没问题,但方向不太对劲。
楚国、晋国属于简单粗暴型,几顿打砸抢下来,就把自己实力增强了,但总觉得吃了点文化的亏呢?《左传》里经常出现楚王下令处死地方长官的事,这在北方诸侯国是很难想象的。看看,打架大多了,说话都不带讲道理的,这是祸患。
春秋初年风头最劲的鲁国、郑国、卫国这种老牌贵族国家,因为地缘和制度问题,在这个时期日益没落,最后消亡。在通过集权来争霸的路上,走得比楚国更远也更彻底的,就是日后的赢家秦国。
一般来说,一方面,春秋的贵族都是失败的理想主义者。他们过于执着“贵族范儿”,不切实际。另一方面,他们既有雍容温和的风度,又有勇敢直率的气质。
这一点,从春秋时代贵族作战上就能看出来。春秋时代的主要战争形式是车战。战车造价昂贵,车上的甲士,至少要有士人的资格。也就是说,春秋初年的战争,是贵族的游戏。
所以,春秋的战争中,经常出现今天看起来难以理解的场面。这些战争有点儿像竞技体育:主要场面是在开阔地带用战车互相往来冲击,不是防守战略要地。因为守军那是平民的职业,贵族只负责打仗。
另外,军队的规模都不大,持续时间也不长,而且不以摧毁敌军有生力量为目标。比如,宋国军队占领了郑国的国都,从史料来看,并没有伤害平民,只是袭击了军用设施。宋国军队拆掉了郑国太庙的椽子,作为战利品扛回去,装到了宋国的城门上。并没有留下驻扎,而是到第二年又来进攻。像是一个新赛季一样。在春秋时代,几乎没有出现过战国时代那种大量杀死战俘甚至屠城的惨案。
突然觉得这样的战争其实很文明,我努力想象城中小民们,跟狍子或者地鼠一样探出头来,看城头上的旗子换来换去,农活儿干完坐在地头望向远方,花几秒时间思考自己到底属于哪国人?
春秋是中国政治文化的青春期。偶然性的背后,有更多的个性。从大处看,强国和霸主是春秋时代的主角;从历史细节看,贵族的性格也是春秋时代的主角。
不知道为什么,草草看完这本《失败者的春秋》解读版,反倒觉得春秋时期就算打仗也有点诗情画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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