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道是梨花( 63 )

［乡土］道是梨花( 63 )

63 节

老师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入谢佳宁的心中，一瞬间，她仿佛不能呼吸。

不可能!

她本能地抗拒着，怎么可能？怎么这么巧？她的报名表丢了，而小琪，她最好的姐妹，居然去参加本应她去参加的全县统一的调动考试，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迷局?

手不受控制地拔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她需要一个真相，尽管这个真相可能残忍，可能让她难以承受，可能……电话里，一直是忙音……她的心一阵一阵下沉。

期末考试，就在这种沉闷的氛围中悄然而至，这几天，佳宁每天早晨跑步，下午和一帮男孩子打篮球，酣畅淋漓后的晚上，她又和曲梓萌泡在一起，时间被排列地拥挤，让她没时间去想，或者完全是她的刻意，刻意不去碰触，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蒙敝了别人，也蒙敝了自己。

周三上午11点，最后一科终于考完了，各科老师都把卷子交到教务处，按惯例，初一的老师判初二的卷子，等待分配试卷时，正是闲暇的时光。

“靠，看这届孩子答题，我都想吐血！咱们这一天天辛辛苦苦，咋就不见成果?"许松松从外面走进来，叹着气，这叹气也和去年一样。

“可不！现在的孩子怎么就没什么上进心，考什么样都无所谓似的，记得我小时候，要有什么不会晚上都睡不着觉。"赵老师接过话茬，然后又滔滔不绝，赵老师也如每次考试后，都发一样的牢骚，这牢骚像极了她的忆苦思甜，她早已习惯把这些归于时代的变迁而带来的人心浮躁，这牢骚成功地引起各种共鸣。

佳宁低着头，没理会这些，依她看，孩子们还是不错的，她格格不入的态度让她很多时候习惯沉默，况且，现在，她正忙着写她的论文，这是教委的任务，今年抽到签的是她和王占锋。

“你写多少了？"隔了两叠作业本，王占锋用钢笔敲了敲桌子。

“刚开始写，你呢？"因为曲梓萌的关系，王占锋対佳宁颇为亲近。

“我今年的评优就指望这篇论文了，我写完了你得帮我润一润呗。"

佳宁抬起头，“别打趣我行不？我这水平可不敢！"

王占锋呵呵一笑，不再说话，脸上洋溢的笑容确是真真切切。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初三的化学老师陈老师走进来，手里捧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脸上堆满谦卑的笑，王占锋向佳宁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陈老师，平时表现平平，却总是喜欢刷存在感，期末考试后，循例要评优，初一和初三的老师，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交集甚少，陈老师年年评优前都会各办公室转转，一秒化身知心哥哥。

“看吧，拜年的又来了。"王占锋看着趴在李老师桌上搭讪的陈老师，压低声音。佳宁看到陈老师的目光看过来，连忙低下头，她知道，她稍微表现出一点儿热情的话，陈老师准会放出十倍的热情，来到她面前，话题能绵延十公里，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能做到这样也是可笑可怜的。

佳宁站起来，去了教室，考完试，孩子们仿佛鸟出笼般解放了，早没影儿了，教室里只有两三个值日生在忙碌，见着她，围过来兴奋地问考试的事，佳宁和她们闲话几句，便站在讲台上，默默望着后黑板的板报:这一年，你收获了什么?这几个大字无声地立在黑板上，拷问一般，字体是稚嫩的，内涵却深刻，偌大的黑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每个同学手写的纸条，有的收获喜悦，有的收获知识，有的只是收获了年龄。

自己到底收获了什么？爱情吗？还是什么？其实，她最想收获的心灵的安静，于她，在纷乱的世俗中持一份从容弥足珍贵。可从什么时候起，这成了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或许是未修够火候，心才如此容易被搅乱。

姐姐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她们已经平安到家了，姐夫身体的底子好，伤口恢复的不错，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佳宁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办公室里仍是一出出戏接连上演，只有教室是她的战场也是她的港湾，她是渺小的人，渺小如尘埃。

晚上，佳宁没有去曲梓萌那里，而是独自回了宿舍，开了灯，寂寞扑面而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小琪卷起的行李，那里静静的，依如几天以前。冥冥中，仿佛她还在床上，嘻嘻哈哈着，风风火火着，吃着，唱着，调笑着……再定晴，却是虚空一片。

静静的，静静的。

不知什么时候，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似鼓声一般，佳宁的心突然被悬起，这声音似乎是小琪的，又似乎不是，若真的是她，她该怎么诘问她？若真的是她，该不该原谅她？多年的姐妹情像泡沫，一碰便碎到无痕，她绷紧身体，死死盯着门。

而那脚步又突然远去，渐渐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她突然感觉很疲惫，力气仿佛被抽空，只好慢慢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