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后的寒假是开学的过渡期，利用伏案解题的间隙孙绪真将视线投向窗户，透过它审视矩形外的世界。很多声音在冬季都变的安静，也令听觉更加敏锐，屋外的景色一动不动犹如斑驳的图画。无穷无尽的题目从教室延续至卧室，绝不停歇，仅仅是换了个解题的环境。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学生把这些名词时刻挂在嘴边，夜以继日地解答其中的问题。这九个名词似乎就是世界的全部，其中的问题永无止境，总有一堆能把人难住。孙绪真舒展身体，以缓解颈椎和肩周的劳累，他瞥了眼卧室房门似乎一推开便来到高一四班的领地。于是搁下手里的钢笔，久久地凝视着结霜的玻璃窗，在脑海里幻想某种不曾体验的消遣，一个安逸的状态。但飘渺的思绪未能构图，他没有旅行的经历也没有合家欢式的聚会，仿佛在成长的进程里只是循规蹈矩地按部就班。收回视线，在台灯的照射下，试卷上的题目清晰且复杂。寒假作业按照各科期末成绩的分数段布置，孙绪真和穆芷善依旧维持在中等，但作业量也足以让人叫苦不迭，至于丁裕家，没人相信他能按时完成。
有时，孙绪真会离家走下楼去，在伊丽莎白住宅区的绿化地附近待上半个小时；这时，韦伯总会牵着馒头出现。嘿，小伙子！他这么说，围绕草坪溜达馒头。韦伯是个博览群书的人，正因如此才不显衰老，虽然可以看见他凹凸的皱纹，同样也可以感受到他身体里蕴藏的智慧。韦伯偶尔引经据典，但更希望能交流不同的思想。当孙绪真提出截然不同的观点时，他全神贯注地倾听，接着又抛出一个论点等待解释或反驳。原来如此，韦伯这么说，不去评价好与坏，是与否。他把智慧融洽在语言里、生活里，或许这就是与知识的区别。馒头飞扑进孙绪真的怀抱，用舌头舔舐他的额头，用爪子勾拉他的领口。坐在一旁的韦伯开怀大笑，脸颊两边银白的胡茬反射出太阳的光辉。
整个寒假，孙绪真除了必要的串门拜访，成天窝在家里和冬眠的小型啮齿类动物一样。他感受不到新年的情绪，虽然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可自己非但不能融入其中，更觉得颇为惆怅。成群结队的人群涌上张灯结彩的街头，红红火火的灯笼洋溢幸福的气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孙绪真可不是自视清高的人，只是他自己都不清楚内心在逃避什么。除夕夜，孙绪真躺在沙发里看联欢晚会，这既是春节的传统也是家庭的传统；当孙国忠和袁丽莉开怀大笑时，他也陪着乐呵几句。经晚会主持人的提醒，还有几分钟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孙绪真握着手机走到客厅窗边，屋外是漆黑一片。他翻查到联系人，盯着对方的名字沉默良久后更换了联系人；可在拨打呼叫键的同时按下挂断，要说的话还没想好。忽然，屋外烟花绽放，绚丽的色彩在黑暗的天空交相辉映，美不胜收。孙绪真拉开玻璃窗静默地观赏，直到所有的声音和所有的色彩都归于黑暗。
开学的日子在二月份，收心的日子在三月份；穆芷善已经在计划五一假期的打算了，她始终保持神采飞扬的姿态。孙绪真和丁裕家之间的对话逐渐增多，但这是相对于沉默而言的。在孙绪真的谈话里，毫无情感的词汇占了绝大部分，通常出现在回答中，以最精简的几个字最为结束。他绝不会嘘寒问暖地去安慰同桌，这令孙绪真无地自容。每当丁裕家遭受雷振铭的破口大骂时，孙绪真都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同桌内心的羞辱，即便和自己毫不相干也无法从其中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