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熙先因为长期担任散骑侍郎郁郁不得志,密谋造反,他与范晔结为好友后慢慢游说道:“大将军刘义康果断聪敏,百姓及神明都愿意归属于他,但他却被罢免职务发配到了南部边陲,普天之下都为他愤愤不平。我接受了先父的遗言,要以死来报答大将军的大恩大德。近来,天下人心骚动不定,天象错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时运已经到来,这是不可改变的事情,如果我们顺应上天、百姓的心愿,结交英雄豪杰,内外接应,在宫廷内起兵,然后杀掉反对我们的人,拥戴圣明的天子,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呢!我愿意用这七尺之躯、三寸不烂之舌,建立大功、成就大事而归于各位君子,先生您认为怎么样?”
范晔感到非常吃惊,孔熙先又说:“从前,毛玠对魏武帝曹操忠心耿耿,张温对孙权无所不谈,那二人都是国家的俊杰,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不当而后招致祸害屈辱的吗?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太廉洁正直、刚正不阿而不能长期被人所容纳啊!先生您在本朝受到的信任程度并不比曹操、孙权宠信毛玠、张温更深,可是您在百姓中间的名声却远远超过那两个忠臣。想要诬陷您的人对您侧目而视已经很久了,而您现在却要同他们肩并肩地平等竞争,这怎么能够办到呢!”
孔熙先见范晔若有所动,接着说:“最近,殷景仁只需一句话,刘班就被击碎了头颅,他们之间难道是因为有杀父之仇或是存有百代的夙怨吗?他们争夺的实际上不过是名利、权势谁先谁后的问题。争到最后,双方都怕自己陷得不深、动手不早,杀了一百人还说不能满足。这真是令人心惊胆寒,哪里是靠读书能摆脱的呢!现在,正是建立大功,奉迎圣哲的良好时机,在容易的时候图谋难办的事,用安逸替代危险,而且,又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坐收大的美名,一个早晨举兵就能办得到的事情,怎么能放弃而不去争取呢!”
范晔仍然犹豫不决,孔熙先说:“还有被这更厉害的事情,请恕我不敢直说。”
范晔好奇地问:“是什么?”
孔熙先说:“先生您家世代清白,却不能和皇室联姻,人家还把您当作猪狗来对待,而您居然不认为这是一种耻辱,还想要为皇帝尽忠而死,这不也是很糊涂的事吗?”
范晔家人品行不端,所以,孔熙先就用这些来激怒范晔,范晔沉默不语,但心中造反的决心已经下定了。
范晔和吏部尚书沈演之同样都为文帝所信任,每次上朝的时候,范晔如果先到,一定要等待沈演之然后一同入宫。可是沈演之先到的时候却没有等他,先行进宫,范晔对此心有怨气。
范晔曾经做过刘义康的幕僚,刘义康执掌朝政之时,母亲王太妃去世,下葬当晚,刘义康召集同僚料理丧事,范晔却在弟弟处饮酒聊天,还打开窗户欣赏挽歌为乐,刘义康大怒,将范晔贬为宣城太守。
范晔的大舅子谢述和外甥谢综却都受到刘义康的厚待,谢综的弟弟谢约还娶了刘义康的女儿。谢综一直追随刘义康,他从豫章回到建康后,向范晔表达了刘义康的歉意,请求范晔谅解过去的隔阂,于是,二人又像往日一样友好。
仲承祖一向受到刘义康的宠爱,听说孔熙先图谋反叛,于是和他秘密结交。文帝的外甥徐湛之平素也一直被刘义康所喜爱,所以仲承祖极力结交奉承徐湛之,并把孔熙先等人的秘密计划告诉了徐湛之。徐湛之刚因母亲会稽公主的求情逃过一死,这会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加入了进来。
道士法略、尼姑法静都感激刘义康的旧恩,也跟孔熙先来往,法静的妹夫许曜在宫中率领禁卫,他向孔熙先等人许诺做他们的内应。法静到了豫章后,孔熙先交给她一封信,让她向刘义康陈说图谶的含义。这样,他们暗地里计划部署,对于平素与他们关系不好的人,都一并列入诛死的名册里。
孔熙先派他的弟弟孔休先作了一篇声讨的文章,声称:“叛臣赵伯符恣意使用武器冒犯皇帝,并对皇太子刘劭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为此,徐湛之、范晔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奋力挥戈战斗,即日内击杀了赵伯符和他的党羽,现在,派护军将军臧质捧着皇帝的玉玺绶带去迎接彭城王刘义康正式登基。”
孔熙先认为发起大事应该用刘义康的旨令告谕大家,于是,范晔又伪造了刘义康写给徐湛之的书信,命令他杀掉文帝身边的坏人,还把这封信拿给同党们看。
文帝到武帐冈赴宴,范晔等人图谋在这天发动叛乱。许曜侍卫在文帝身边,将佩刀微微拔出,向范晔使眼色。范晔文人出身,关键时候胆怯了,他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直等到筵席结束,文帝离开,范晔始终下不了决断。徐湛之眼见情况如此,知道事情不能成功,为保全自身,就将孔熙先等人的阴谋全部报告给了文帝。
文帝又惊又怒,让徐湛之仔细探听事情的先后情况,徐湛之拿到了他们起兵的檄文以及被选入参加叛乱的人的名单呈送给文帝,文帝立即命令有关部门按照名单严密搜捕追查。
这天夜里,范晔被召入宫后就被软禁起来,在外面已经逮捕了谢综和孔熙先兄弟,他们全部服罪。文帝又派人审问范晔,范晔还想隐瞒抗拒,孔熙先听到这个情况后,大笑着说:“外面所有的筹划、讨伐檄文及信件等等都出于范晔之手,为什么到现在还这样抵赖呢!”
文帝将范晔亲笔写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他才将事件的始末招供出来。
第二天,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们送交廷尉,孔熙先侃侃而谈,言辞语气没有丝毫胆怯,文帝对他的才华感到十分惊奇,派人慰勉他说:“凭着你的才气,在集书省埋没这么久,理该有别的想法,这是我亏待了你。”他又责怪前吏部尚书何尚之说:“让年龄即将三十的孔熙先做散骑郎,他怎么能不去做贼。”
孔熙先被文帝的恩典所感动,在狱中上书给文帝表示感激,并将他推算的图谶上所显示的征兆告诉文帝,特别告诫文帝要小心骨肉之间的祸变,最后,他说道:“请您不要把我写的这些东西扔掉,把它放在书省。如果我坐监死了以后,也许可以想起来查看,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稍稍减少我闯下这一大祸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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