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梅庐往事》五.

作者: 梅庐_黄碧琴 | 来源:发表于2017-07-05 18:21 被阅读120次

    五.坐轿出嫁

    媒婆一声“起一一轿!”刹时鞭炮齐鸣,吹吹打打,鼓乐喧天。几个身强力壮的轿夫荡悠悠地抬着一辆红色的八抬大轿出发了!

    身披红绸带胸戴红花头戴礼帽的新郎终于修成正果抱得美人归,走在旁边,春风得意马蹄疾;

    亲朋好友众乡亲如潮水般簇拥着往前送出去好长一段路。这么气势恢宏的场面想必在这穷山沟是很少见的。

    连载 《梅庐往事》五.

    (图文没有关系,图片来自网络)

    从高山之巅的桥东乡到闽江边的大安码头一路下坡,两边崇山峻岭,层林尽染;三十几里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崎岖不平;

    树梢头狗尾草,涓涓寒露沉甸甸,袅袅凉风动,时不时啪嗒一声滚落下来,苔藓蔓延的青石板黄土路湿漉漉,虽然轿夫十根脚趾卯足劲,不少地方还是会打滑,轿子左右摇摆,上下起伏,宛如一只在浪尖上漂浮的小舟;

    虽然是正月大冷天,可轿夫还是如同拉犁的老黄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新娘子坐轿头一回,简直就是活受罪,人被颠得东倒西歪,前俯后仰,头晕脑脹,翻肠倒胃,哇哇直吐得一塌糊涂,到后来腹内空空无东西可吐,连墨绿色的苦胆汁都呕出来,呕得她眼泪鼻涕恣意横流,难受至极。有时不得不叫轿子停下来歇歇息。走在旁边的媒婆不时为她捶背抹胸擦涕泪,呵护备至。

    后来每当母亲说起当新娘坐轿子那天所受的苦,总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那晕乎乎的感觉太难受了,几十年了想想还会吐。

    日上中天,一行人才慢吞吞地走到江边。连人带轿一起抬上“嘭嘭嘭”马达欢叫的小汽船,然后顺流而下十里路,再朝西折行五里路到达县城第一码头,新郎牵着新娘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船,与轿夫们一起拾级而上到街边的小食店用餐,吃完午饭下来到码头已是午后一点多钟。

    艳阳当空照。一队由新郎老家五都来接亲的人驾着三艘披着红花红绸的单桅篷船,已停靠在码头等候多时。

    接亲的人们七手八脚地从桥东人那里抬过轿子以及一些陪嫁小物品,两担蓝白色交间的方格子“花袋”,装着牙杯牙刷毛巾脸盆一应洗涑用品和新旧衣服枕头被褥,梳妆盒镜箱、“百子千孙”灯笼、马桶等物件。

    据说镜可以镇妖;灯谐音“丁”,意味着添子息,旧时妇女不出门,马桶是必需品。三只小船满载而归,顺着弯弯曲曲的梅溪逆水行舟向着家乡五都龙峰村划去。

    连载 《梅庐往事》五.

    (图文没有关系,图片来自网络)

    “水南水北重重柳,山后山前处处梅”。

    小溪两岸山清水秀,杨柳依依,红梅蕊蕊,碧波缇缇,鱼翔浅底,百草丰茂,涓涓支流,纵横交错。

    古时因小溪两岸多种梅,故称“梅溪”,县城称“梅城”;又因溪水清澈,故县名唤作“闽清”。

    “哗,哗,哗” ,水软橹声柔。

    一位皮肤黧黑走南闯北爱唱歌的中年船老大,老道地俯仰着身子,边自如地摇橹划桨,边用本地话腔调扯开嗓门唱起山歌来,忽高忽低雄浑的歌声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

    《一粒橄榄》:

    一粒橄榄溜过溪,对面依妹是奴妻。

    京鼓花轿定着了,是奴没钱放着挨。

    京鼓花轿定着了,是奴没钱放着挨……

    混浊的男中音还兴致勃勃地用福州话唱了家乡古童谣《真鸟仔》:

    真鸟仔,啄啵啵;

    三岁孩儿会唱歌。

    不是别人教奴唱,

    是奴肚子通通哥。

    真鸟仔,不噜习(扑翅膀)

    隔壁依婆做生日;

    有请伊,没请奴,

    害奴梳头缠脚做半日……

    他在兴头上摇头晃脑,有板有调地唱了一首又一首。吚吚哑哑有节奏的划船声,哗啦啦的流水声和苍劲的山歌声惊扰了岸边树梢上的鸟雀,扑楞楞地扇着翅膀冲天而起;山歌声暂时驱走了新娘子初次离家心中陡生的惆怅与空虚。

    一路上船夫们知道路途遥远一刻也不敢懈怠,就连唱歌的大叔也不例外 。可一路大多逆水溯游,不时还有暗礁险滩,尽管他们奋力划桨,船只仍如古装演戏小姐出台,裙裾曳地“嗒嗒呔”轻移莲步,走得很缓慢。

    六十多里的陆路,可曲里拐弯的河流就像拉面条一样被抻长了许多,慢吞吞地居然到了暮色降临还没到家。

    长河落日圆,晚霞尚满天。梅溪水光潋滟,镀满金色余晖的小船在深潭浅滩水草旖旎中左突右拐,小心翼翼地迂回前进。

    时间已不早,家里的人该等得不耐烦了吧。这船快不得慢也不得,船夫老大心中暗暗着急,憋得满头大汗。随着时间的推移,散成綺的玫瑰色余霞渐渐消融,苍茫的暮色悄悄降临。

    “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寒月悄悄爬上柳梢,“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淡淡的月光普照大地山川河流,月朦胧,鸟朦笼;

    水瘦山寒,晚风习习,阵阵凉飕飕的冷风溜进新娘子宽大的袖管,钻进她的脖颈,在她的胳肢窝里打着转转,使得她时不时地“哈一一哧,哈一一哧”打着寒噤;新郎好生把新娘子的衣服往她身子里掖了掖,并把她轻轻揽在怀里。

    头上圆月高照,船头船尾烛光摇曳。

    水中月,陇头云,山不转水转,一座座凝重静默的黑黝黝山峦犹如一只只冷冰冰的铁兽匍匐在深悠的溪水中,船过处水波荡漾,月破惊天,巨兽潜逃;夹岸森森,树影婆娑,归巢鸟儿窃窃私语;

    狭窄的河面上小船影影绰绰,浮光掠影,犹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颇富诗情画意!可惜人人归心似箭,没有闲情逸致细细观赏驻足流连,只是匆匆一瞥而过。

    坐船虽然比坐轿子舒服了许多,可也是摇晃不定,那头晕脑胀的难受滋味母亲刻骨铭心,一辈子都忘不了。好在父亲一路陪伴,细心呵护,不时为她效犬马之劳。

    左邻右舍的人听说大哥今天娶了个16岁的年轻貌美的姑娘,天黑还没到家,都纷纷聚拢在大屋门口想看个究竟,连同来喝酒的客人,人头攒动,叽叽喳喳,门庭若市,一派热闹。

    晚上八点左右,槕橹吚哑的小船终于平安到达五都龙峰码头,新郎搀扶着晕头转向不分东西南北的新娘子下了船,跟着一群提着走马灯来接亲的人,踢踢踏踏地踩着一段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小路来到大红灯笼高高挂、人声鼎沸的灰墙厝门前。

    连载 《梅庐往事》五.

    (梅庐二进门  弟伟拍于2017.2.)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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