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仁芯陌恻
下午第一节下课,我正懒洋洋的望着窗外那绿油油的柳树。几只小燕子在枝头间飞来飞去。不知它们是在衔枝筑巢还是在觅食,忙忙碌碌的身影,一刻也不停歇。
一阵阵槐花的香气从窗外随风飘了进来,虽然午饭后老师让同学们都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但现在春天的乏困依然向我袭了过来,懒洋洋的还是想趴下来睡一会儿。
就在我眯起眼睛似睡非睡的时候,我的好朋友小雪走了过来,她坐在我前面的空位上,用手轻轻地推了我一把。
她把头放低和我面对面,小声的跟我说:“昆宁,跟你说个事儿。刚才我听其他同学说,高一二十九班有个男同学跳楼了。”
“啊!”我惊讶的坐起身子,瞌睡虫一下子跑到了九霄云外。“怎么回事?为什么啊?”
“嘘~”。小雪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小声一点儿。她扭头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老师在场。好多同学都出去了,只有少量的同学在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听他们班同学说,是考试成绩没有考好。上学期期末的时候物理考了60多分。然后这个学期开始使劲儿学,也没有把成绩提高上去,就郁闷了。他从初中时候的班级尖子到现在的普通班中等生,可能是心理落差太大了,一时受不了这刺激吧。哎!还男生呢,连这点儿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考60多分已经很不错了,像我才考二三十分,要是跟他一样的想法,早跳十几回楼了。”
小雪低声的说着,眼看又要往下发感慨,我马上截断她说:“真勇敢啊!我真佩服他能够勇敢的向下一跳,我是没有那样的勇气。结果怎么样?他摔死了吗?”
小雪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脸上写满了迷惑和不解。但她并没有发出疑问,而是喃喃的小声回答我的问题。
“好像没有摔死,听说是拉医院抢救去了,脊椎断了,可能要瘫痪。”
“哎,那就不好了,受了那么多的罪,还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受罪。应该找一种没有痛苦,而且能快速了断的方法来结束生命。像他这样欠考虑,不是给家人和自己添麻烦吗?”我依然用冷冰冰的口气陈述着我的想法。
“昆宁,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小雪终于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因为我有病。”我简单利索的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有胃病。那又不是什么绝症,以后,医疗技术发展好了,肯定能治好的,你不要这么灰心丧气,你看,你是咱们班学习第一名,而且,家里还那么有钱,父母又那么爱你,还有个可爱的妹妹,我都羡慕死你了。”
小雪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的,她满脸的真挚替代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无厘头表情。
“不!小雪,我不值得你这么羡慕,我除了有胃病以外,我还有抑郁症。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总是不得法。”
“有时候心里实在是憋屈、痛苦的厉害,就拿刀在自己身上划口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穿裙子吗?因为我的腿上都是疤痕。”
小雪看着我轻描淡写的神情,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那你不疼吗?”
“不是很疼,因为看着鲜血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很踏实,有一种很真实的存在感。”
这时候,“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小雪很无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直到下午放学,小雪从才有时间来找我,我们俩一起去吃晚饭。走在校园里红色的小路上去往食堂,一路上,小雪的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你说这个周扒皮,可真是名不虚传呐,想方设法的拖堂,难道连厕所都不让去了吗?我看呀,下次上他的课,得先穿个纸尿裤才行。他都恨不得两节课连到一起上。你说他怎么那么大劲儿啊?也不嫌累的慌!”
我就喜欢和小雪在一起,她总有办法把我逗乐了,听她说话很开心,也很放松。我想象着同学们都穿着纸尿裤上课的情形,不禁笑了起来。
“周老师上课还是挺认真的,只不过有点啰嗦而已。他讲的细致又明白。不管多难的数学题,只要他一讲,我都能学会的。”我并不是替周老师打抱不平,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小雪撇撇嘴:“那是,谁让你是学霸呢?学什么都容易,像我这种小可怜,只要一听他讲课。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最后谁也没打过谁,就握手言和去梦游列国了。”
在学校的大食堂里吃过晚饭,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春天的傍晚,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天空的云彩发觉丝丝的红霞。我和小雪沿着寂静的操场慢慢的散步,欣赏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美景。
“小雪,我真羡慕你每天都能这么开心。如果你是我的妹妹就好了,我可以天天都跟你在一起,享受快乐的时光。你为什么不住校呢?你要是住校,我去跟老师说说,咱俩在一个寝室里住,一天24小时都可以在一起。”我期盼的望着小雪的脸,希望她能够考虑我这个建议。
“不行啊,其实我也想住校的,可是我爸不愿意。我爸说他一天看不见我就心慌,他情愿早上五点多就起床送我,晚上再十点来接我。我是不想让他这么辛苦。可他说一点儿也不辛苦,能给我当车夫是他的荣幸。”小雪一脸幸福的微笑。
“唉!你真幸福,你爸那么爱你。”我一脸的羡慕嫉妒没有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爸爸,这个时候不知道他又在哪里潇洒着。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爸平常最喜欢说他自己在家里排行老四:我妈排第一,我排第二,我们家的小猫排第三,他自己排第四。他随时都会把我和妈妈逗得合不拢嘴,我妈说,都怪我爸天天让她笑,才长了那么多皱纹。”小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爸真好,要是我爸也能这样就好了。”我不由的想起了妈妈那日益肥胖、愁眉苦脸、颓废失落的身影。没有人宠爱的女人,好像衰老得更快一些。
“昆宁,你爸也很爱你呀,看他给你买的衣服,买的鞋,还有你的日常用品,那都是贵的吓人。我爸可买不起。你爸那么舍得给你花钱,说明他也很爱你啊!”
“我知道我爸爱我,可是他不爱我妈。他把爱都给了别人。”我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无限的落寞,无限的伤感。
“昆宁,你爸是不是在外面有小三了呀?”小雪弱弱的问一句。
“哼!小三儿算什么啊?从我记事起,他身边就没有少过女人,要是排队的话,别说小三儿了,就是小四、小五、小六……都不知道排到多少去了。”我满脸不屑的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小雪,你知道我前段时间。为什么有那么多阿迪达斯的衣服和鞋子吗?”
小雪迷惑的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你喜欢穿这个牌子吗?”
“不,我不喜欢。一开始我以为是爸爸喜欢。直到那天,他带着我一起去调换那双不合适的鞋子。我看见他和那个年轻漂亮的售货员眉来眼去,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粘花惹草的机会。”说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爸爸觍着脸,和美女搭讪的样子,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昆宁,大人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随他去吧。幸好还有妈妈和妹妹爱着你。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呢。”小雪眼含怜悯来宽慰我。
“小雪,你不知道,在这样的家里生活有多么的压抑,我只要一看见妈妈把她矮小肥胖的身体,像皮球一样窝在沙发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样子,我心里一股无名火“噌”一下就蹿了上来。真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怨气憋在心里。可我又不能对着她发泄,就经常把怒火迁移在倒霉的妹妹身上。”
“小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依然看着远方橘红色的晚霞,口气平淡的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什么呀?”小雪把身子往我跟前又凑了凑。
“我发现,我这个小妹妹是爸爸的孩子。”
“不会吧,你以前不是说从乡下抱养的吗?”小雪有点不太相信。
“是啊,这个说法是我妈告诉我的,我估计也是我爸告诉她的。但是,妹妹今年六岁了,我发现她这两年长得越来越像爸爸了。那眼神儿、那容貌、那神态,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我听人家说,抱养的孩子喂养的时间长了,也会跟养父母越来越像的。”小雪还是有些疑惑。
“我不会看错的,小雪,如果不是亲生的孩子,绝对不会这样相像到骨子里去。那时候妈妈告诉我,她在家里很无聊,想要抱养一个孩子来陪她做伴。我问她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她说她子宫坏了,生不了。后来我是从姥姥那里知道,妈妈是在生我的时候,因为大出血把子宫切了。”
“我知道,爸爸妈妈想要再养一个孩子,是因为我有病,他们怕我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很愿意他们再养一个孩子,可以来分担我赡养父母的义务。可是我现在每次看到她,都会忍不住想,她的存在就是爸爸欺骗妈妈,背叛妈妈的罪证。”
“我很想全心全意地爱我的家人。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会怨恨他们。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受难者,左边是魔鬼,右边是天使,他们两个拼命的在拉扯我,都想要把我拉进属于自己的一方。”
“可是他们两个势均力敌,谁也拉不过谁,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中间被扯来扯去,似乎就要被拉开撕裂了,我时常期望自己马上被撕开,一分为二,这样,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我背对着夕阳站在操场上,脚下的影子被地上一条白线,从中间一分为二。我呆呆的看着那影子。迷茫中听见上课铃响了,小雪拉着我飞快的跑向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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