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是今天

明天还是今天

文｜爱洛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因为，言传身教。

2017·10·25    星期三        小雨

01

小城的黄昏很热闹。

刚放学的孩子像小鸟一样冲出校园，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哼着小曲，冲散了下班得人潮车流，交通开始拥堵。

层峦叠嶂的云山盘踞在半空，夕阳灵巧地钻过缝隙，迸射出丝丝缕缕的绛色霞彩。

伊格站在阳台观望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父母骑着笨重电动自行车的身影出现。他咒骂了几句城市的破烂，走到电视柜旁，端起水杯，狠狠地饮了通冷水。

又走到厨房翻冰箱，没发现什么可以直接进嘴得食物。“嘭！”重重关上。

好饿，中午就没吃饱。烦躁地回到书房，坐在电脑前，拿起鼠标继续在游戏中闯荡江湖。

过了半个小时，门锁转动得声音，还有伊母絮絮叨叨抱怨得声音，打破了一室清静。

伊父暴躁地关上鞋柜门，大概是没关严实，又伸出脚哐当踢了一下：“别叨叨了，快做饭吧，你们库房虽然冷，最起码清闲点，哪像我们，天天累个半死。”

伊格走出来，面无表情：“妈，我要吃水饺。”

伊母看到高大的儿子，额头的皱纹里，都挤出喜爱的笑：“好，好，妈给你包，饿坏了吧，我给你买了蛋糕，先吃点。”

“你就惯着他吧，大学考不上，也不知道出去找工作，天天在家吃白饭。”伊父怒吼着进了卫生间，黑瘦的脸庞上，写满了沧桑不得志。

伊格用眼角斜睨父亲的背影，从喉咙里无声地哼了一下，嘴唇张了张，终究是没敢反驳。

转身狠狠地敲击键盘。

02

吃饭的时候，伊母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响了。她刚要起身，伊父伸出手指，杵了杵桌面：“先吃吧，肯定又是装货的司机，从来不知道按时到达，还个个理直气壮，让他们等着吧。”

伊母担忧地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黑沉着脸的伊父，忐忑不安地坐下来。

伊格狼吞虎咽吃掉两碗水饺，刚推开饭碗，电话铃声又起。伊父瞪了他一眼：“吃饱混天黑，去接电话。”

“接就接，干嘛老训人，还不是你给我安排不了工作。”伊格火起，把话扔给父亲后快速接起电话。

果然是货车司机等待装货。伊母站起身，拍拍黑毛衫上面沾染得白面：“他爸，你慢慢吃，我一会儿回来洗碗。伊格，你穿外套，和我一起去，外面太黑了。破单位，天天加班，从不说给点加班费。”

伊父敲桌子：“说那些没用得干啥，有本事就和领导要啊，怂。”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她们几个都不开口，我才不做出头之人。”伊母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拿起电车钥匙。

“你们这几个女人，整天就会叨叨没用的，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到了正事儿就都缩脖了。”伊父鄙夷不屑。

伊格蹲在门口穿好鞋，关鞋柜的时候用力过猛，柜门反弹开很大的缝隙。他抬脚就踢：“破鞋柜，质量太烂了。”

“小兔崽子，踢坏了你买啊，不会挣钱还敢乱发脾气。”伊父的筷子扔了过来。

没砸着，伊母和伊格已经走出门去。

03

货车司机看到伊母，一脸谄媚地笑：“真不好意思啊大姐，麻烦您大冷天跑一趟。货要得急，我也没办法啊。”

伊母打开库门，用后脑勺对着司机：“知道不好意思还这么晚，不会早点出发早点赶到吗？”

“大姐，对不起对不起。您看路上堵车，我也没办法不是？”司机点头哈腰，伏小做低。

“天天用这个借口不烦啊？你不烦我都烦了。”伊母把钥匙扔在办公桌上，拽抽屉，拿出货本，甩得啪啪响。

司机师傅眼神窒了窒，把手心里攥着的两张超市卡塞进伊母口袋：“大姐，您消消气，给我开了单，下次我真得保证不迟到。”

伊母脸上的表情明显轻快了很多，翻开票据本，拿出笔坐下来认真写：“诶，真是拿你没办法。”

伊格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身影拉的老长，直抵库房门口。他默不作声，暗暗盘算一会回家路过超市，去买什么零食。

“小伙子，发啥呆呢？长这么高了？”业务副总突然出现在伊格身后，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啊，薛叔叔，您好。”伊格急忙打招呼。

“诶呀，薛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库房有我就行，保证不出差错，您放心好了。”伊母迅速地冲出库房，满脸堆笑。

薛总大手抬起，颇有领导气势地阻止了伊母继续巴结，和蔼的笑容洒向司机：“师傅，您辛苦了啊，装完货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吃点热乎饭，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师傅又是一番点头哈腰地致谢，顺手递上一根烟。薛总没接，礼貌地拒绝后，转身离开。

伊母小碎步追过去，超市卡悄悄转移到薛总口袋：“薛总，伊格的工作，还麻烦您多费心。”

“好说好说，会尽力安排，放心吧。”薛总脚步不停，臃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伊母的视线。

04

回家路上，伊格喊住伊母：“妈，咱们去超市吧，我想买点东西。”

“买啥买，卡我送给薛总了，你以为他吃饱了撑得那么敬业啊。要不是指望他给你安排工作，我才舍不得呢。”伊母满脸愤懑不平。

伊格没再说话，低头继续骑车，很快超过伊母。耳边风声呼啸，树木一闪而过。

“这孩子。”伊母摇摇头，握紧车把，也加快速度。

伊母进门的时候，伊父正在看电视。听见门响，头转了过来：“给了多少？”

“两张，但是薛总去了，指望他帮忙安排伊格，所以我把卡又给他了。”伊母边换鞋边回答。

“真黑，他绝对是故意去的。”伊父表情狰狞。

“没办法，特殊时期，不然管他是啥领导。”伊母劝慰到。

“诶，没本事，认命吧，穷命。”伊父继续看电视。

伊母走进厨房，洗碗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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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伊格进入化工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娶妻，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二十年后，小城的黄昏很热闹。

刚放学的孩子像小鸟一样冲出校园，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哼着小曲，冲散了下班的人潮车流，交通开始拥堵。

层峦叠嶂的云山盘踞在半空，夕阳灵巧的钻过缝隙，迸射出丝丝缕缕的绛色霞彩。

晚饭时间。

四十多岁的伊格，坐在饭桌旁，瞪着高大的儿子，呵斥：“吃饱混天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因为，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