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挖掘机正在卖力地张开臂膀,隔壁的田埂在这有力的臂膀下一点点地消失。
守田站在自家的田埂上,他知道,要不了一会儿,自己脚下的田埂,也会在这隆隆声中消失殆尽。
远处,曾经东伸西斜的大小田块不见了,变成了笔直成方的一块块崭新的大田。
守田泪眼模糊,脚下的这块田地,他耕作了大半辈子,这里,有他的一亩三分地;这里,就是他吃饭的家伙。凭着这一亩三分地,他带着一家人,走出了贫困,走向了富裕,把儿子和女儿双双送上了大学,送进了城里。为此,他曾感到骄傲和自豪。
可倏忽之间,他将不再在这块田地上辛劳了。他感到浑身的不自在,没有了田地的相伴,他还能干什么?
“守田叔,回吧!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在这田里辛苦了,干得得地拿着承包者给你的承包费,到我远彪哥那城里的家去享清福吧,多好的事啊!”
是远新,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大学生村官,在查看了挖掘机的进度后,走到守田跟前,跟他说。
一见到远新,守田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非要出什么妖蛾子,把我们的田给人承包了。乖乖,这改造后的一块块大田,看着确是气派,给你小子涨脸了。”
“叔你就消消气吧!要不是您从中作梗,不愿把田承包给人,耽误了时间,这承包人也不至于这么急慌急忙的,眼看春耕即将开始,再不改造就来不及了。”
“我终究还是裤子拗不过大腿,架不住你们这么死缠硬磨,这不是让你们给搞赢了。”
“大田改造后,实行机械化作业,摈弃过去那种作坊式的手工劳动,结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时代,这符合大多数人的愿望和利益,也是大势所趋呀!叔!”
“别跟我唱高调调了,在这一片,谁家的收成能超过我?谁像我这么用心的在做田?那些把做田不当回事的人,巴不得这地早点有人来承包才好呢!”
守田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远新已离他远去。他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家,这时,口袋里的老年手机响了,是儿子远彪打过来的。
远彪说,老爸,现在你总可以到城里和我们一起住了吧。以前让你过来住,你老是以地不能荒废的理由来搪塞我们。现在的地,转包给他人了,你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了,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呀。
是呀,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肯到远彪那去呢?去到城里过那种享清福的日子?可守田又一想,那种清闲的日子我能过得惯吗?让一个和土地厮守大半生的人,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了,不知道这个过程的转变,需要多久才能适应。
黄昏下,守田面对自家的老坟茔,向那早已故去的先人们,默默地祈祷着:先人,我愧对了你们,愧对了我的父母双亲,愧对了他们给我起的名字。
守田守田,但田,我是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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