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梦中
01
刚下课，几个女生就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近来的“新闻”。
“哎，听说咱学校有个女生跳楼了，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个消息都传遍全校了。那个女生好像是学姐呢。”
“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呀？明年就要高考了。”
“听说是因为她成绩一直上不去，家长又一直给她压力，所以就……”
“对，我也听说了！”一个声音插进来，“听说她只要考试考不好，她妈妈就骂她，数学题解不出来，她妈妈就揪她的头发……”
“天哪！竟然还有这种家长！”
……
这是我上学以来第四次经历同学的离世。这些年轻生命的离开，有的是意外，有的是自戕。我不明白他们的做法，也不想明白。
02
“江宁，放学了一起去吃饭吧。”耳边传来钟雨的声音，我回了回神，“嗯。”
钟雨是我的好朋友，初一认识的，高中分科后我们在同一个文科班。
“雨啊，吃完饭我要回宿舍洗衣服，一起不？”想到晚上关灯后阴森森的卫生间，我决定在中午把脏衣服解决掉。
“好，那我回去睡觉。”
吃罢饭，我和钟雨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这是校园的最东侧。说起来我们学校绿化还挺好的，东侧有一个小小的植物园，有很多叫不出名的绿植，走在树荫里十分凉爽。这会儿是中午，人很少。偶尔吹来一阵风，感觉背后凉凉的，消暑是不错，总觉得有些阴冷。
我和钟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我想试着走植物园里的小路，钟雨拉住我，我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对劲，便不再坚持。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问我：“你真的要回去？”
“是啊，你看，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要返回教室？而且，我还要洗衣服呢。”
“要不你晚上再洗吧，我总觉得今天中午不太对劲，可是我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对劲？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胡思乱想的？那更要回去休息一下才对。你知道我的毛病，晚上的话我不敢去，所以还是趁着中午天气好洗吧。”我笑眯眯地对钟雨说。
晚上洗衣服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我们宿舍楼晚上10:30就熄灯了，老旧的楼房晚上格外阴森。有一次我正在洗衣服灯突然灭了，不知哪个妹子“啊”的一声吓得我直哆嗦，一盆水全泼在身上。
阴惨惨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卫生间只有两三个人，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个黑影，耳边是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知不觉我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恐怖小说，偏偏都是关于卫生间的灵异故事，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其他人都洗好了衣服打道回府，瞬间只剩我一个人，我没法淡定了，抱着盆就跑，也不顾衣服洗没洗完。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也不敢晚上去洗衣服。
03
“喂，”钟雨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随后指向天空，“你确定这是好天气？”
我抬头，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阴郁，变得有些晦暗，几朵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呃，呵呵，夏天嘛，暴雨不就是说来就来嘛，哈哈。”我拖着钟雨向宿舍楼跑去。也许是为了躲避即将到来大雨，她并没有反抗，跟着我跑了回去。
“宁宁，你相信梦吗？”钟雨叫住了正在上楼的我，我转头，看到她脸色凝重，“还记得前几天跳楼的那个学姐吗？”
“记得啊，怎么了？”我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如果我们听到的消息没错的话，今天是她的头七。”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头七啊，正是杀人放火借尸还魂的好时机啊呸！我为什么要想这些！还有钟雨干嘛说这些话？我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钟雨今天，有点奇怪。
虽然那个人的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我最害怕别人说死人的事情。尤其是刚才，钟雨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这些，这感觉，有些诡异。
我这人还有一个毛病，即使害怕也喜欢听这些鬼神之说，俗称犯贱。想到今天回来有事做，不是闲聊这些的，我“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接着上楼。钟雨见我没什么反应，只能跟着上来。
04
“江宁，头七是亡者还魂的日子，你知道吧？”我正在开门，身后冷不防传来钟雨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这货怎么跟游魂一样，突然在背后说话，想吓死我！刚准备开口骂她两句，又听她继续说道：“死者还魂，家人都要躲避起来，是怕死者看见家人会有牵挂不能好好投胎。”
“但是我昨晚做了个梦，有个人跟我说那个学姐对她的家人有很重的怨气，恐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且你知道很多学校是建在墓地上的，所以这里阴气格外重，会增强她的力量。阴雨天湿气重，有水的地方就更危险了。那个人跟我说今天最好不要碰水，否则很容易引起亡魂的注意。”
“哈，所以你知道我今天要洗衣服，才不想让我回来？”我有点想笑，“怎么你也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变得跟我以前一样了。哈哈哈。他告诉你这么多难不成要让你去抓鬼？”我不以为意。
“唉，我也不知道。但那个梦境太真实了，有点可怕。今天原本很晴朗，但是中午突然变天了。而且今天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有点心神不宁。宁宁，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哦，听着呢。”我放下手中的衣服，“小雨子，一个梦而已，不用紧张。”我及时安慰住她，其实是有点怕再听下去。这个钟雨，今天这么诡异！肯定是最近作业太多累的，所以故意吓我呢，我才不上当。
“其实吧，鬼神这种东西呢，信则有，不信，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我也不清楚。不过，人类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况且每天中午都有人回来，宿舍楼人还是挺多的，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啊，乖，我很快就洗完了。”
“嗯，你说得对，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吧。”钟雨点点头。但我回头看见她的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
05
“啊，想起来了，他说今天必须注意的就是不能见……”
“卧槽，疼死我了！好不容易留一次指甲，还伤到自己了。”钟雨话没说完就被我的嚎叫打断了。
我用清水冲洗了一下伤口，把左手伸到她面前，“你看，都破皮了。我刚才明明没有用那么大劲儿……”只见大拇指的侧面被抠掉了一小块皮，正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滴。
钟雨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抬头盯着我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梦里说今天千万不能见血。”
我被她认真的语气吓到了，心里有些发怵，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走廊里湿衣服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泥地上。仿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水滴声，哒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率先打破沉默，“那我们现在去教室吧，手破了洗衣服挺疼的。今天中午的作业我还没写呢，呵呵。”钟雨嗯了一声，走出寝室，看着我锁上门，随后跟在我身后向楼梯走去。
06
“小雨子，今天周五了，不如我们来想想明天放学去哪玩吧？”我故作轻松地向她说道，但没有人回答我。我感到奇怪，转身才发现钟雨离我很远，原来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我向她走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竟满头大汗，我纳闷，下雨了，天挺凉快呀，怎么会出汗？突然看见她脸上有痛苦之色，我有点慌，“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痛成这样？”我赶紧过去搀扶她。
钟雨突然抬头盯着我，眼里一片血红。我心中一惊，不觉松开了手。她的表情又突然变得慌乱，猛地推开我，“你快走，离我远一点！我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怕我控制不住会伤害你，快走！”
“你……”我心中奔过一群草泥马，洪荒之力？妖神附体？丫是不是玩我呢，演技可以，动作挺快，美瞳什么时候带上的我都没看见。但是看她的神色又不像在开玩笑，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难道真的有东西？我要跑吗？但是看见钟雨痛苦的样子，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逃离。不是说邪不胜正么，要不我用自己的一身正气去……去干嘛？我要救钟雨。可是怎么救？我又不会驱邪。心里瞬间涌出一堆mmp，这下是真想哭了。
我鼓起勇气走到钟雨身边，“钟雨，坚持住，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战胜它，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不会伤害我的，我相信你。”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圣母圣父不顾生死铤而走险最终打败了大魔头。说不定真的有效呢，我心中忐忑不安。
我扶着钟雨赶紧下楼，她感动地看着我，对我承诺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在心中默默祈祷，不管是真是假，都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过了一会，她果然不再挣扎，脸色也好了很多。所以，这货真的不是在玩我？变脸的本事这么厉害？想白就白想红就红。我默默吐槽。
07
“宁宁，你不用扶我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先走，我跟着，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钟雨停下来挣脱我的手。
“真的没事了？”哼，死丫头，装不下去了吧。
“嗯，真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
“好吧，那我们快走吧。”我快步走在钟雨前面，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幼稚鬼！很快和她有了十来米的距离。我回头向她招手，钟雨点点头，跟了上来。
我决定跟她好好玩玩，一会儿再揭穿她。“钟雨，你的身体真的好了？”我故作担心，“要不你走在我前面，我来保护……啊！”谁料刚一回头就发现原本离我有十几米的钟雨此刻就在我身后，目露寒光，冲我张开嘴巴，露出一口獠牙。我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原来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钟雨倒不急着追我，只是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宁宁，你不是信任我吗？为什么要跑呢？我们是好朋友，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呀。”
钟雨每走一步，就离我更近一点，片刻就来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她随手朝我一指，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只能绝望地看着她张开满是獠牙的嘴，离我越来越近……
“啊！别过来！”
我猛地睁开眼，脖子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眼前一片黑暗，哪里有钟雨的影子。原来，我在做梦。
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半晌，我拿起手机一看，才4点多，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梦。
这个点，室友还在睡梦中。自从惊醒以后，只要我一闭上眼，钟雨狰狞的面孔就浮现在我眼前，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我不敢叫醒室友，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把头死死地闷在被子里，在黑暗中煎熬，等待黎明的降临。
08
“宁宁，你今天怎么这么困啊，昨晚做贼去啦？”钟雨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班主任正在讲题，原来我又睡着了。
“啊，没有。……昨晚做了个噩梦，醒了就睡不着了。”犹豫了一下，我决定实话实说。
“嘿，出息！”
叮铃铃铃铃……
“什么样的梦竟然把你吓得睡不着觉？你也是厉害。”钟雨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嗯，也没什么，可能盗墓小说看多了……”我不自在地别过头，不敢看她，随便敷衍几句。
“也是，你的胆子啊，就比针尖大一点。不说这个了，放学一起去吃饭吧。”
“嗯，好。”
“对了，中午我要回一趟宿舍，一起吧。”
“回宿舍？”可能是受到梦境的影响，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回去干吗？”
“洗衣服呗！今天天气多好。”钟雨笑的一脸灿烂。
我顿了顿，“那……今天星期几？”
钟雨的表情宛若在看一个智障，“星期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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