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udi van Dantzig
译者：翻译Eric
第十一章
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缓慢，每一天都如此单调，让人看不到丝毫的希望。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墙上的日历，思考着我来这儿已经多少天了。这些神秘的数字只会让我更加沮丧；漫长的一天浓缩成了一个简单的数字，而日历上满是这样的数字，一行接着一行，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
我感觉时间已经静止了。我来这儿已经五个月了，家的印象已经模糊，有时候我会想，它们倒是是什么样子，这种想法让我感到恐惧。妈妈笑起来的样子是怎么样的？短短几个月，我在这个新的小镇上还没有家的感觉。我总是充满孤独的幻想，我总是透过冰冷、不停转动的万花筒观察周围的一切。有时这些数字会突然跳动起来，变成了我妈妈的脸，但只要我稍微摆动脑袋它们就会消失，几乎每一天都会这样，这些会移动的数字总是能带给我惊喜。
谁能告诉我战争还将持续多久，几个月，几年，甚至到我老去都不会结束，我可能见不到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那条熟悉的街道。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没有伤心事让我哭泣，我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
“现在，你必须做个勇敢的孩子，”爸爸帮我打包行李的时候这样说。我单膝跪地，眼睛紧盯着自己整整齐齐摆放在箱子的生活用品：洗脸帕、毛巾、一套内衣裤、牙刷、我最后一双磨得破破烂烂的鞋子还有妈妈用爸爸不要的衣服给我缝制的睡衣。“做个男子汉，你妈妈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爸爸一脸用手抚摸我的脸，一边帮我梳头发。男子汉？ 我确实长高了，长结实了。“妈妈”有时候会用力的抱着我，然后一脸满意的表情。“过不了多久，你父母肯定会大吃一斤，他们都会不认得你了！”
我咧嘴微笑，承人自己确实壮实了不少。 过不了多久？ 我想。到底是多久？她说得没错，我确实长大了不少。我从阿姆斯特丹带来的衣服很多都穿不下了，所以我都只能穿Meint的衣服，而他则穿着Popke以前的衣服。但是男子汉？我还是老哭鼻子，一个人的时候我就这样，我很想家，很想我的妈妈。妈妈的小宝宝，他们在学校总是这么叫我。
有时候我会看着自己以前的衣服，那上面有太多已经消失的回忆。它们全都珍藏在行李箱中：格子衬衫、蓝色的麻布衬衫、“最厉害的”灯笼裤（“天啦，在这儿你可不能穿这个，”“妈妈”大声笑道，我很少让他们看到我这条裤子），我妈妈给我打的羊毛毛衣，它看上去就像意见衬衫。
“我妈妈亲自给我打的。”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叠好地衣服拿起来，它们又新又时髦。我凑近这些衣服，它们的味道让我回想起了自己的卧室，让我想起了家里挂衣服的衣橱和妈妈丝袜淡淡的香气。但是这些衣服的味道已经消失了，或者变了。或者说，是我已经忘记了家的味道了吗？
停靠在皇宫附近的卡车，月光下我们沿着大坝一路前行，还有爸爸骑自行车带我穿过空旷的Rozengracht大街，我的脑海中时刻都浮现出这些画面，但同时它们也不由我控制地越来越模糊。学校里，老师毫不留情地用抹布擦掉了我在黑板上写下地算数： “总数错了，重新算一遍。”我总是默默地接受这一切，从来没有勇气反抗。我所能做地只有叹气。
我知道今天自己又会被留校。周末我会去做两次礼拜，周六我会周一的课程背诵赞美诗和《圣经》里的段落。早上我会帮助Jantsje和Meint清理草地上的羊粪，在桶里搅拌牛奶，直到它们变成黄油，毫无感情地听学校里地祷告，有时候我还有帮“爸爸”修补渔网，我拖着木屐走来走去，似乎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村孩子。
可以说，我确实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至少表面看是如此，因为当没有人或者我觉得没有人在看着我的时候，我会坐在海边的石头上，看这起起伏伏的海水，盯着阴沉的天空。于是我希望，在一个晴朗的日子，我突然可以看到海的另一边，看到海的最远处，看到最清晰明朗的海天交界处。希望他们一切都安好，亲爱的上帝，请你保佑他们平安无事。希望他们会思念我，让他们来看望我，把我从这里接回家。
在冬季，这里一片荒芜，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我们就像是生活在洞穴里的野兽，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尖刺一般的寒风吹过荒芜的土地和光秃秃的大坝。雨水冲刷着围栏和沟渠，地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人在这种环境中也总是缺乏生气。早晨，我们颤抖着走出家门，加下的杂草像纸一样发出咯吱的声音，每走一步，积雪就会沙沙地从草上散落。像是冬天里的蟋蟀。大家围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总是早早地就上床睡觉，熄灭的煤油灯的气味在房间里飘散。“妈妈”总是最后上床，脱衣服的时候她总会叹息一声。
有时我会朝着结冰的窗户吹气，然后望着窗外白色的田野，不远处的黑色农庄就是Jan住的地方。等春天来了，他又会抱着我一起滚下大坝，我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感受对方的体温。下次我会开口问他，我有无数次想问他，我排练过无数种用词和预期，但我没有勇气说出口，我能再看看你的肚子吗，我们能脱光衣服抱在一起吗。他会脱了裤子让我抚摸和握住他的那里。我的心头涌出一种迫切的、不可避免的渴望，我想靠在他的胸上观察他的身体。他坚挺的、看似疼痛的勃起。
我感觉自己不太正常，像是一头野兽，像是一只羊，一头牛。舔、吸、咬，狼吞虎咽，一只继续贪婪的野兽。这些想法不再让我惊讶和不安，在这些与自己独处的日子里，我越来越了解自己。
冬天便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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