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老人(1) : 金口难开

2019年5月9日  星期四  阴12～27℃

昨早，透过阳台窗户，我看到二楼老人家的儿子在收拾屋子，想必老人已经离世。

去年入冬以来，老人就病倒了，几个女儿轮流伺候，病入膏肓之际，她们把父亲送到医院，就再也没回来。

这位近百岁老人，老早以前我就写过他，很有一种“跟踪报道”之味道。我写他，主要是因为敬重他，敬重他的理由，是他喜欢读书。

2004年春，我家乔迁新居，来到现在居住的地方。

2007年7月25日记

二单元一楼住着一位瘦削干巴老人。老人长得精致而有特点，皮肤白皙，小眼小鼻小嘴小脸，头发稀疏，且百分之九十变白，别看他瘦骨嶙峋，体格可健壮着呢！

时常看见老人在平台上，和着节拍尽心竭力做着广播操，冬季里会看见他腰捆一根皮带，手拿一把笤帚，前后左右拍扫着身子，乍一看见还以为他神经质，可时间一长也习惯了他的别具一格、与众不同。

这边是聚坐一堆的老少妇女在拉呱儿，那边是老人独坐椅子，两腿伸直把双脚搭在马扎上，手捧一本闲书，低头默默静读，他是平台上别致亮丽的一道风景。

后来得知，老人是一位退休教师，教了一辈子语文的他满腹经纶，满脑子思想，只可惜不再发挥作用，没人知道他整天都思些什么念些什么，也没人关心他的存在与否，他只是平台上多一个不见多，少一个不见少的无关紧要人物罢了。

老人与现在的老伴是黄昏恋组合，是只见组合不见恋的那种，说成是搭伙做伴更为贴切些。老伴皮肤黢黑，四方大脸，体态肥胖，邋邋遢遢，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外在互补。

很少看见老人与人搭讪，别人无视他的存在，他也不关心周围人的悲喜。平台上的人根本不把这个干巴老人当回事，什么诗书经纶，什么思想见地统统与之无关。

我想，老人也不在意这些，他只过着自娱自乐内容丰富的悠闲生活。我相信，他教过的一届届学生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把毕生精力全部投入到传授知识、辛勤育人，满肚子诗书、满脑子思想、喜欢看书、热爱生活、珍视生命、内心富足、可尊可敬的语文老师。

干巴老人，外表干瘪，而内心润泽。

2009年8月7日记

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小，干瘦二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老人头发花白，却体格健壮，腿脚轻便是他身上的一道亮光。

夏日里，差不多每天都会碰见他，却从来没同他说过一句话，对他的一知半解，是通过别人之口，知道他曾经当过语文老师。对他的了解，也全是表象，几乎都是通过目睹他在平台上的种种表现。在我心里，他就是平台上的一道光。

冬天，老人会穿着过膝大棉袄在平台上踱来踱去，偶尔会看到他在平台上做着学生体操，动作还蛮规范的，只是没有音乐相伴。也偶尔会看到他手拿一把小扫帚，还时不时地拍打着身上灰尘。

夏天，老人会把家里所有的花盆搬出来，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足有十几盆。接受过阳光沐浴，经历过风吹雨淋的花花草草，给平台带来无限生机，为平台增添不少色彩。那些鲜艳的花朵，格外惹眼，招人喜欢，路过那里的邻居们，都禁不住止住脚步，驻足观看，欣赏之余也发出赞叹。

老人很少到平台下面溜达，即使溜达也不会走得很远。很少听他说话，也可以说从来没听见他说话，他不与我说，也不与别人说，也许他只与自己说，自己与自己在心里默默说。

感动我心的莫过于老人坐在平台上静静读书那一幕，也就是照片上的镜头。

清爽宁静的平台上，一位耄耋老人，坐在一隅“花丛中”，远离尘嚣俗世，不受外界干扰，全神贯注捧着一本书在认真读，清淡、随意、自在、安心。那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很有千帆过尽，繁华过眼，一种大地般的超然；也有千金散尽，光阴远逝，一种生命般的淡定。不把它定格在那里，实在觉得遗憾，我生动拍下这一幕，以表达对老人的敬慕之情。

昨天傍晚我下楼，又见到老人在看书，好奇心驱使，特意过去凑近看看，原来老人看的是散文。老人一下子发现我，就眯缝着一双小眼笑着对我说：“闲着没事看几眼。”金口难开，终于听到老人说了一句话。

干巴老人(1) : 金口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