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嫩芽

2019年的冬天似乎未曾冷过，2020年的春天已悄然赶至。

这些天里，我透过凝着水珠的玻璃窗向外看，从铅灰的天色到明晃的太阳，猜测今天的阳光是不是比昨日更暖一些，而后感叹今天的阳光确实比昨日更暖一些。我看向尽可能的远方，景色成了现实，在脑中蒸成金色的祈盼。从前我在繁茂的森林中看荒芜，而今只希望这明媚的荒芜中能生出一株草木。

大概是一株坚韧的嫩芽吧。

它从冬天走来，向着暖春一路生长过去，穿过无数寒冷的尘埃，踏过无数破碎的石板。也曾生出许多悲哀的念头，那些念头缚住身体，钻进皮肉，诱导出大片大片更深沉的哀恸。

哀恸像一阵风暴，席卷着撕裂皮肤之后，连最后的悲悯也一并带走。它只得低下头，伸手收拾自己所剩不多的行李。由于不知下一阵风暴何时来临，索性将行李融进身躯，硬生生吃下蚀骨的痛，这便是牢牢封住了希望，终于谁也撼动不得。

再等一等，绿色终究会变得繁盛。它说。

等到浓烈的绿色晕染进眼睛，我想，我终于敢捡起曾经遗落的渴望。

渴望保持永恒的热情和同情，渴望能够伸出一只手，抚平回忆的褶皱，渴望拥有更坚毅的怜悯。怜悯曾是心中生出的原始悸动，车水马龙或者大河山川，花鸟鱼虫以及草木人情，都能在心里腾起一片云雾，如春雨融化江流。我告诫自己，首先是对众生敬畏，对不幸怜悯，此后才有可能得到世间的温柔和包容。

虽然尚不知远方的绿色何时能够蔓延至面前，但每当我望向窗外，窥探着墙壁的阴影，凝着那一闪一闪的湿润泥土，携着生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仿佛绿色已沾染眼帘，那株嫩芽明天又能生根。我是那样明确的相信，它穿越风暴的身影，会如期而至。我可以离开这暂时的荒芜，拂去枯枝杂草，可以寄希望于，森林成型的前兆。

然后尽情地，朴素地，站在夕阳里，心驰向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