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晴
![](https://img.haomeiwen.com/i911577/a7cc5909e620265f.jpg)
她是在中学门口上车的。其实她在站台等车的时候我就认出她了。
车上空座位除了最后一排还有两个,再有我右侧靠窗的一个。
无论什么车,我都喜欢看着窗外,飘忽不定的景观和人物似乎展开了一幅高深叵测的画卷,常有“大隐隐于市”之感,更乐于从中自寻亮点。倘若不是因为惦记随身的行李箱,这位置当仁不让。
车停下来,打开门。她着一身黑色长袖连衣裙,脚踩高跟短靴,跟记忆中严肃板正的印象有点对不上号。看来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她上车站定打量了几秒钟,见我侧身相让,目光倒并不与我相会,挎包先行,随后人也坐进来。穿高跟鞋坐里面的位子不太合适,腿伸不直,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定然会累。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窘迫和犹豫,我也不好主动搭讪。我多想她能看向左边的我,只一眼,我就会指指行李箱作解释。也许,她还会隐约觉得我有点眼熟。
但她没有。
她一直没有看我。
人都趋向稳定,不愿打破现有的状态。工作越久,越拿不出辞呈;婚姻越久,越提不出离婚;朋友越久,越难表白;牛卧得越久,越不愿站起来。我们这样相安无事,更难打破沉默。
然而,我们本应该相认的啊。时间越久,越想越愧疚,越没有勇气。明明望向前方视野更开阔,我执意侧望右边的窗外,借机端详她的一举一动,渴望一个契机。她一会儿拿手机打几个字,一会儿亮屏看一眼时间,然后继续望向窗外。阴天,车窗上没有映出我的侧脸。
我的右手边简直成了禁区,还忍不住期待她的垂怜,恋爱也一样,越想逃离越过意不去,又痛又痒的感觉挠得人心慌。车程过半,我热切地期待着能发出点声响,或者左边出现点什么意外,能引导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刚好撞上我看似无意无辜的灼灼眼神。起身重新摆一下行李,应该算大动作了,可以一试。心里波涛起伏,似乎决心已下,手却定定的,感觉背后很多双眼睛蓄意盯上这份不经意。只好作罢。
来个急刹车吧,有人招手拦车吧,天热起来让我开窗户吧,前排下车空出座位也好啊,那么,让我的手肘碰她一下,可以吗?
还有十分钟就要到站了。车上人渐渐安静了,直直地凝视前方。再不主动就没机会了,如果错过,下车之后我怎么能饶恕自己?我故意转头斜看一眼,正回来,忽而脸上带着笑,制造一种恍然大悟的假象,鼓足勇气,盘算着张口的第一句话。应该来个问句,不能让人惊诧。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人没遇过,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世面没见过,还怕张口套近乎不成?哼,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五次三番鼓足勇气,最后又成泄了气的皮球,悄没声恢复常态。真的就平常心了吗?
不甘心。我转身自言自语一般:“唉,你是当老师的吗?”
“什么?”
长久不说话,张口的动作都不熟练了,清了清嗓子,说:“你像我一个老师。”
“啊,我看你也像我一个学生,鸿飞。”
“鸿飞?不认识。我是小新啊,老师!”
车到站了,人们纷纷下车,我俩落在最后。司机看着反光镜,售票员乐呵呵地瞅我存下老师的电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