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和猫的冬日

作者: 晴阿子 | 来源:发表于2019-04-27 18:53 被阅读31次

    一、遇见

    稚子小姐是在冬天最冷的日子遇到的猫。

    那夜有风也有雪,天上的星月结了寒冰全部黯然坠落。猫将星星埋在地下,然后喝光了暖身的酒,独自醉倒在冰雪中。

    稚子小姐捡到了喝醉的猫,并将它抱回家,为它生起了炉火。

    猫睁开醉醺醺的双眼,在温暖里醒来。

    它几乎没有思考,就迅速跳出她的怀抱,然后又晕乎乎的栽倒在地上。它虽然样子狼狈,神情却很孤傲,它说:“你不要妄图用温暖感化我,这世上没有一只猫愿意被一个小姑娘驯养。”

    稚子疑惑的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待在我的家?”

    猫摇了摇头,拍了拍饿瘪的肚子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以给我一条鱼。”

    稚子笑了,然后从厨房拿出唯一的一条鱼送给了猫,猫吃完那条鱼,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睡去。

    入睡之前,它轻声说:“或许我可以留下来陪你渡过这个冬天,小姑娘。晚安。”

    二、猫的想念

    在冬天之前猫每天的生活就是,擦星星,守护月亮。

    后来寒冷的冬日来临,冻落了猫的星月,猫也不得不来到人世。猫捡起那些掉落的星星藏好,却没有找到最喜欢的月亮。

    猫说:一只幸福的猫是不会弄丢月亮的。我必须找回我的月亮。

    猫每天在傍晚出门,迎着风雪寻找月亮,带着满身寒气在清晨归来。

    猫冻的瑟瑟发抖,四只爪子全部冻僵,很久才能暖过来。可是猫还是非要出去找。

    猫特别想念月亮,无时无刻不在想它。

    稚子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猫想起月亮。

    家里新换了黄色的窗帘,猫想起月亮。

    屋檐下的冰琉璃亮晶晶的,猫想起月亮。

    暖炉里的火烧的很旺,猫想起月亮。

    ……

    在猫的眼里,这世上任何事物都和月亮相关,都能让它想起月亮。

    稚子实在不忍心看猫这样下去,于是为猫画了一幅画,挂在猫的床前。画上画的像是春天,一轮圆月正从土里长出来。

    猫看到画的时候,痴痴望了许久。

    稚子说:“我不会阻止你的思念,但是猫啊,你应该知道,月亮已经丢了,无论你多么难过,它都不会回到你身边。你应该开心一些。或许下一个春天,又有新的月亮长出来。”

    猫说:“稚子小姐,请你再帮我画一幅画。”

    “什么画呢?”稚子问。

    “画上有星空有月亮,还有猫。猫和月亮在一起很快乐。”

    三、失眠的猫

    睡不着觉的晚上,猫拍醒了熟睡的稚子。

    稚子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强撑着困意问:“你怎么不睡,猫?”

    “猫晚上都是不睡觉的。”

    “可是你白天也很少睡,猫,我很困了,我要睡了。”

    猫又推了推即将入眠的稚子。

    好脾气的稚子只得坐起来,无精打采的看着猫:“好吧,猫,我可以陪你聊会儿天,不过只有这一次。以后不许再吵醒我。”

    “稚子,为什么你那么容易入眠?而我无论白昼夜晚都无法安眠?”

    稚子打了个哈欠说:“或许是因为没有可以忧心的事,不会畏惧沉入梦乡。”

    稚子说完这句话又睡了过去。

    稚子,你真的没有可以忧心的事吗?猫看着熟睡的稚子,不愿戳破她的谎言。

    稚子睡着的时候,总是说梦话,猫将那些支离破碎的梦话,拼在一起,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我要逃离那里,我再也不要回去。"

    四、来信

    稚子的家门口都是积雪,唯有一处常常扫的干净。那是一个红色的小信箱。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异常鲜明。

    稚子每个午后都要检查一下信箱。

    她穿上肥重的棉袄,出门走到信箱边,然后用手掸去信箱上的雪,打开信箱,取出了来信。

    稚子合上信箱,搓着冻的通红的手,抱着信走回房间,猫正窝在炉火旁的沙发上打盹,猫睡的很不安宁,整个身子缩在一起,紧紧靠着沙发的边缘,似乎要寻找一丝慰籍。

    稚子特别小心地坐在猫的身边看起了信。猫好不容易睡着,她不想吵醒猫。

    信来自遥远的春城,随信一起寄来的还有几张照片。照片里有春城开的灿烂的花,有春城她逃离的高楼,有春城想念她的朋友。

    信上说:冬城寒雪,你在那边可否找到了想要的宁静。春城依旧温暖如初,我们等你回来。

    猫不知何时醒了,旁观着稚子手中的照片和来信。

    "这是哪里?为何看起来像是春天。"猫问。

    "这是春城,那里四季如春,没有冬天。"

    猫微微有些失落:"若是这里也没有冬天就好了,那我就不会弄丢我的月亮。"

    猫跳进稚子的怀里,继续问稚子:"春城那样好,你为何到这里来?"

    稚子没有回答,陷入了回忆。

    五、春城

    稚子原本是春城人,她在那里出生学习成长工作,稚子从来都没感受过冬天。这似乎很幸运。

    可是稚子却在二十二岁那年逃离了春城。

    那年她刚毕业,顺利的找了一份写字楼的工作。她成了春城无数写字楼格子间的一员。

    她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每天在同一时间吃饭工作睡觉。稚子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被设定了的程序。她越来越厌恶这种生活,甚至感到恐惧,她决定逃离那里。

    听说遥远的冬城,有很长的冬天,那里的冬日长夜漫漫,遍地寒雪,异常寒冷。可是那里有她想要的宁静,那里的人不会被拘束,可以自由的做自己的事。

    所以她抛弃春城的一切,去了冬城。

    这是她在冬城生活的第49日,她习惯了冬城的寒冷,沉浸于冬城的宁静,她以为找到了想要的生活。

    可是当猫问起:春城那样好,你为何到这里来?"

    她突然有些动摇。

    春城那样好,有四季繁花,有亲人有挚友,有热闹的街道,春城不止枯燥的写字楼格子间,以及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那里还有很多美好。

    这是她来这里,第一次想念春城。

    她在这份想念中怅然入眠。

    六、阳光

    稚子是被清晨的阳光照醒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进来,落在稚子的脸上。也落在稚子的梦里。

    梦里到处都是冰雪,她穿着一身薄衣在冰雪里走,而她住的小屋就在遥远的冰雪尽头。稚子想逃出冰雪,跑回自己的小屋,可是恰好有一束光落下来遮住了稚子的眼,她依稀觉得漫天的冰雪开始破碎,她的小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她就醒了。

    “你说太阳会被冰冻坠落吗?”

    这是稚子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猫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太阳照下来的光,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是冬城第一个晴日。

    “当然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它是最热的。可以融化这世上所有的寒冷,包括冰雪。”

    “那我去把它摘下来,融化这讨厌的冰雪,这样我就能找到我的月亮了。”

    稚子皱了皱眉头,然后反过来问猫:“这世上有万物,你为什么独独喜欢月亮呢?”

    “世上万物都不及我的月亮,哪怕它没入尘土,化为宇宙的一粒尘埃,我还是只喜欢它。”

    稚子听了不再言语。

    "稚子,你有没有特别热爱的事物。"猫问

    稚子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很多事物,而那些事物全部都留在春城。她已经逃离的春城。

    七、新年

    这是稚子在冬城渡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稚子唯一一次没和家人朋友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她的身边只有猫。

    听当地人说除夕的晚上,远方的山坡上会放很多烟花。

    稚子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出门去看烟花。

    她将猫抱进怀里,猫却跳出了她温暖的怀抱。

    猫又露出了从前孤傲的神情。

    猫说:"我毕竟是一只守护月亮的猫,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瞧见我躲在一个小姑娘的怀里。我要自己走过去。"

    猫用自己的四肢踩着寒冷的冰雪,高高昂着自己的头,跑的飞快,稚子在猫的身后追的气喘吁吁。

    猫无奈的停了下来,说:"算了,我等一等你,毕竟你只是一个小姑娘,又怎么跑得过一只强壮的猫。"

    稚子皱了皱眉头,心里想道:有本事回了小屋不要再让我抱你。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来到放烟花的山坡,漫天的烟花在天上绽放,非常美丽。

    可是烟花绽放的那一刻,猫却虔诚的闭上了眼。

    稚子很疑惑。

    猫说:"听说在新年的烟花下许愿会成真,稚子你也许个愿吧。"

    稚子想了想自己似乎没什么愿望,她想起春城的亲人,她闭上了眼,许了一个亲人安康的愿望。

    回去的时候,稚子问猫许了什么愿望。

    猫说:"希望我早日找到我的月亮,希望这讨厌的冬日快些过去,希望回到从前的生活。"

    "可是,你不觉得从前日复一日的生活很无趣吗?"稚子问。

    猫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稚子问:"是日复一日的生活无趣,还是逃避的生活更无趣呢?"

    八、回到春城

    猫从来也没放弃寻找月亮,而稚子却动摇了留在冬城的决心。

    有一天猫出门很久也没有回来。稚子于是出门寻找猫。

    她在一个被冻住的河流旁找到了猫。

    猫执着的用四肢扒着冰冻的河流,猫的爪子破了留了血,血已经凝固成冰。

    暗红色的血冰在稚子眼里异常刺眼。

    稚子觉得很难过。

    可是猫看到稚子前来,却兴奋的挥舞着受伤的爪子。它说:"稚子你看,月亮就在河底,我找到它了,只要我挖开这冰河,我就能把月亮带回去。"

    猫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受了伤的爪子。

    稚子本想训斥疯狂的猫,可是她只是叹了口气,回小屋拿了铲子来,帮猫一起挖月亮。

    那条河并不是很深,可是他们还是挖了很久很久。不知过了多少个黑夜白昼。他们终于挖到河底。

    可是那原本被冰冻在河底的一抹光亮,却瞬间散去。

    原来那不是月亮,那只是被冻在河底的一抹月光。

    猫失望的回了家,猫说:"谢谢你稚子。虽然这次我没找到月亮,可是我相信,春天来临的时候月亮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稚子说:"好的,我相信你,猫。"

    稚子想:猫在拼命找寻自己的月亮,想回到从前的生活,可是自己呢,却在拼命逃离。

    稚子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到春城。回到她的亲人朋友身边,回到她所恐惧的办公楼和格子间。

    九、终

    春城的夜晚,稚子忙完一天的工作,刚下班从写字楼走出来,她走进夜幕里的城市街道,准备回家。

    此刻满城的高楼都亮起了灯,路上车来车往。她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格子间似乎没那么恐惧了,她的工作也比从前顺利了些。她爱上了画画,爱上了拍照,爱上了春城夜晚温暖的风,爱上了和朋友们周末的逛街聚会,她终于从枯燥的生活中找到了可爱之处,第一次她感到了内心的宁静。

    她突然想起了猫。

    猫前几日给她寄了信来。

    猫说,冬城也迎来了春天,它终于找到了月亮。它把月亮重新挂到了天上。那些埋在冰雪里的繁星,也被它挂了上去。

    它终于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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