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算不上裁缝的裁缝,平时在家里织织布,偶尔替人缝缝补补,收入勉强度日。我楼上住的是一名舞女,我和她住在贫民区里,拥挤杂乱是这地方的代名词。落叶在道路两旁的水沟中枯萎腐败,街上有站不稳的醉醺醺的酒鬼,有妇女在街上叉着腰破口大骂,小孩子在路上追逐打闹,这就是我千篇一律的每天的生活。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她则是刚刚搬来,或许是年纪相仿,她选择了我这栋房子,和我成为了邻居。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她穿着一件紫色的旗袍,妩媚的笑意中带着些倦怠,几缕头发调皮的缠绕着她精致的耳垂,再往下是雪白的脖颈,看着她的笑容,我心中莫名的一颤。
我们过着昼夜颠倒完全相反的日子,清晨我打开院门准备开张的时候,她才刚刚回来,脸上的妆容花了一半,发髻上的假羽毛摇摇欲坠,旗袍上有着未干的酒渍。我看着她搭在满是锈渍的把手上的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她抬眼对我轻轻一笑,漂亮的丹凤眼中夹杂着疲惫的困意,那个笑容带着些许妩媚的风尘气息,我从没见过能把一笑倾城诠释的如此精准的女子。
渐渐的,我变得非常期待每天清晨的那一个照面,我习惯看她盘好的头发半散开的样子,习惯看她腰肢扭动向我走来,留下一个让我回味的笑容。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变了味道,但我不知所措。
在她回来早的时候,偶尔会下楼来我家坐坐,带着几件勾丝磨破的衣裙,大概是平时常穿的,让我帮她缝补一下,我伸手摸了摸她带来的衣服,全都是粗糙的布料。
“天啊……”坐在我身边的她突然发出一声轻呼,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捧起我那双满是针眼和伤口的手,“你这个女人怎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手,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看着她纠结又带有一丝心疼的表情,我不知道哪一个没想开,张口就说:“我要是嫁不出去,那我就娶你好了。”
她略带无奈的瞪了我一眼,放开了我的手,眼睛笑的微眯“净说些没着落的话,你我皆为女子,哪有嫁娶一说?”我刚要张口解释,她又道,“我以后一定要嫁个有钱人,我不想一辈子在舞厅里赔笑脸,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什么,我过够了这样的穷日子。”我手上的针一顿,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日复一日,她终究如愿嫁给了一个富商做姨太太,那人我远远见过一面,看着倒也温和,她嫁过去应该是不会受欺负的。我用尽了手中最好的丝线为她织了布做嫁衣,因为不是正室,不能穿正红色,我只能在水红的布料上用针线绣上鸳鸯戏水,绣上花团锦簇,绣上我能想到的这世间一切象征着美满幸福的图案,希望她能如我所愿的平安幸福。
她的嫁衣是我这么多年来做的最好的一件衣服,剪断最后一根丝线的时候,针不偏不倚的刺进手指,我手上一颤,眼前浮现出每天清晨与她相视一笑的场面,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一滴血珠落在地上,一颗水珠紧跟着落下,在地上砸出一朵绚丽的粉红花朵,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次觉得针眼这么的疼,连带着我的心也闷疼闷疼的。
网友评论